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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明显认识她，热切地迎了上来。
林芳客气笑笑，转而从荷包里取出一只玉镯。
“掌柜估估价。”
玉镯是和田玉雕琢而成，油润柔和，细腻莹白，没有半点瑕疵，可见被保存的极好。
就算在镇上，也是难得的好货色，掌柜眼中一亮，但很好地掩饰下去。
“这两年玉镯市场不紧俏，你若是要卖，不妨再等等。”
说的好似苦口婆心为她着想。
林芳没看出来，只有些着急道：“这钱我是拿去救命的，你开个价。”
“既然林娘子诚心要卖，我就给这个数。”
说着，伸出三根手指。
“三百两？！”林芳明显惊讶，“这镯子成色上好，掌柜你再看看。”
“林娘子，你我也不是第一回做生意了，我哪次亏待过你？这个价，我也是诚心给的。”
“可是……”
林芳明显也有些纠结。
“阿娘，咱们不卖了。”虞鲤扯了扯她的袖子，“他不是真心跟咱们做生意的，咱们不能上这个当。”
锦鲤通灵性，对人的感知更为敏锐，当然能看出他的算计。
但掌柜根本没把一个小丫头放眼里，只继续劝林芳，“镇上就我一家还算识货，你若送别处卖，可卖不到这个价钱。林娘子想清楚。”
“卖不到好价我们就不卖了，总好过被人骗。”虞鲤气鼓鼓去拉林芳的手。
这些年林芳身上值钱的东西都卖差不多了，就剩下这镯子一直宝贝着，虞鲤也不想她卖。
但林芳显然是走投无路，犹豫了好半晌，还是咬了咬牙。
“就三百两，我……”
“且慢。”
她话还没说完，门口就传来阻拦的声音。
身着淡紫色衣裙的少女打扇过来，瞥一眼那镯子。
“城里这种成色的镯子都能卖上一千两，掌柜张口折了这么多，也不觉得亏心？”
掌柜老脸一红，“秦小姐有所不知，镇上可不比城里那么多有钱人，我收了，都怕砸手里。”
“行了，在我面前你装什么？”秦菱摆摆手，不耐打断了他的话，随后望向林芳。
“八百两我买了，你看如何？”
大小姐一口加了五百两，这简直是天降的好运，林芳哪儿还能拒绝？当即欣喜答应。
虞鲤却不觉得这是什么幸运，她反而觉得打从穿进这个身体，就一直在倒霉。
这不，她不想卖的东西，一下就有个“冤大头”重金来求。
“姐姐，这玉佩你能先不卖给别人吗？”虞鲤眼巴巴看向秦菱。
小丫头声音软糯，水汪汪的眼睛之中更是带着祈求，叫秦菱心中徒生负罪感。
她看了看手中的玉佩，一咬牙。
“我原是想买来送人的，但你既这么说，我就等你一年。但一年之后若你拿不出钱，我可就送人了。”
虞鲤尚还不知八百两是何概念，只知道还有一年时间，当即笑开。
“谢谢姐姐，姐姐真是个大善人。”
如花一般灿烂的笑脸，让秦菱心都化了。
她甚至不由在想，要是她娘没有早早撒手人寰，也给她生一个这样可爱的妹妹，该有多好。
回去时，林芳买了两包糖块，一包给王老四和肖茵做了谢礼，一包则是给了虞鲤。
“回去之后，你可有什么打算？”牛车上，肖茵不由多嘴问了一句。
她是知晓林芳脾气的，这人儿看着温柔娴静，但涉及孩子，她是绝对不让半步。
何况虞家这次做的也太过了些。
“我刚才卖了玉镯，得了些银子，打算搬出去。”
“你要跟虞大海和离？！”肖茵又惊又喜。
王满听着，却不由插了一嘴，“有啥话不能好好说？真闹到和离那一步，是要给人戳脊梁骨的。”
“你闭嘴。”肖茵骂他一句，“这些年凑合着过，她少被人戳脊梁骨了？要我说早早和离，搬出那土匪窝也好。”
越说越气，肖茵干脆拍板决定，“我那老屋还空着，你买地建屋之前，就先搬到我那儿去，也方便照顾远山。”
住房问题确实是林芳一直思考的，肖茵这提议，无疑是解决了燃眉之急。
于是等大夫来看过虞远山，确定无碍之后，她便将和离书摆在了虞大海的面前。
“我不同意！”虞大海红着眼睛，恶狠狠将那张纸撕得粉碎，嗓子里嗬嗬喘着粗气，可见怒到极致。
但林芳却只是微垂目光，不喜不怒，像是已经死了心。
“田地我都买了，鲤儿远山也愿意跟我走，你同不同意，我们都会搬出去。”
说罢起身去拿收拾好的包袱，准备离开。
虞大海因她不容商量的口气手足无措，正想跟往常一样求着说两句好话，让林芳心软，虞老太就从外头风风火火地进来。
“我说好端端的你们咋买地了，原来是你这贱人偷了钱要闹和离啊！”
她大步一跨，伸手就要去抢林芳手上的包袱。
虞鲤可还记得里头有买地剩下的三百两银子，赶紧上前阻拦。
但虞老太哪是她能拦住的？一脚便被踹倒在地，滚了两圈。
“鲤儿！”
林芳目眦欲裂，扑上去护在她身前，虞老太根本不管这母女二人有多狼狈，直接去抢那包袱。
“这家里一分一厘都是我儿子的，你再不拿出来，我砍了你的手！”
边骂，虞老太还边掰扯着林芳的手指，硬是掐了不少血痕。
“够了！”林芳大喊一声，几乎是撕心裂肺，把虞老太都吓了一跳。
她用尽力气抽出那包袱，从里面拿出一张张契书。
“这套金钗，你们趁我昏迷时偷走卖了，说是救我的报酬；这块金锁，你们说家中过年要吃肉，让我给当了；这玉扳指，你们拿去给小叔子走关系，将他送进了清翰院。还有玉佩、手镯、哪怕是我当时穿着的一件破衣裳，哪个不是被你们贪了！”
她猛地将那些契书扔了出去，有一大半纷纷扬扬砸在虞大海的头上，刺的他眼睛生疼。
“是，我该感谢你们，感谢你们让我在不清醒时就失了清白、只能委身嫁人；让我卖了对故人所有的念想与期盼，给你们当牛做马！”
林芳说到此处，已然是歇斯底里。
这么多年她唯独留下那只玉镯，是因为有人曾以此作为信物，承诺不论天涯海角，一定会接她回去。
而这最后的玉镯，也没有保住。
林芳忽而陷入绝望的漩涡之中，她双目空洞，眼泪汹涌，一下下撞着椅子扶手，像是疯魔了一般。
虞大海愣在当场，虞老太也后退一步，唯有虞鲤拿那双细瘦的手挡在扶手上，吓得放声大哭。
“阿娘……阿娘你别哭……我害怕……”
断断续续的哭声一下惊醒了林芳，她猛然回神，心疼地将虞鲤被撞红的手握在掌心。
“对不起，阿娘不是故意的，阿娘错了。”
母女二人抱在一起失声痛哭，虞远山也终于从床上强撑着走到这儿来，手中还握着一把斧头。
“你们再敢上前一步，我就砍死你们。”
眼中狠厉，让人丝毫不怀疑他能做得出杀人的事情。
虞大海看着眼前的这场闹剧，分明是六七月的夏天，他却只觉兜头一盆凉水浇地浑身冰凉。
但他仍旧不明白为什么只是一瞬间，最亲近的人便成了仇敌。
“白眼狼东西，你敢动老娘一下试试！”虞老太缩着脖子，口中还不忘放狠话。
然而虞大海却哑着声音，说道：“娘，让他们走吧。”
“你傻啊！随手就能拿出六百两银子，她手里肯定还有钱！那不都是你的钱！”
“娘！我说放他们走！”
这还是第一次，虞大海对她大声说话，虞老太也不得不暂且听他的。
“丧天良的贱人，当年要不是我虞家收留你，你还能活到现在？要滚赶紧滚，我倒要看看没了我儿子，你还能不能活出个人样来！”
说罢往地上啐了一口浓痰。
林芳没理她，只牵住一双儿女，毫不留恋地朝外走去。
而虞鲤却回了个头，将虞老太的嘴脸刻进了心里。
她想着，她一定要赚大钱，让阿娘和大哥都过上好日子，在这些黑心肝的人面前扬眉吐气！(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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