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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记得……吧。”
“那你背一遍。”
“??哞??哞哞，乾宫开天门，兑泽统雄兵，艮山……艮山……唔——八卦护我身，八卦护天尊。”
小小的道童，端端正正盘坐在莆垫之上，睁大了水汪汪的眼，一瞬不瞬的看着坐前的老道士，肉乎乎的小手背在身后，不停的搅动着，头顶的小揪揪随着动作不安的颤动，有种可怜巴巴的感觉。
老道士眉心微蹙，微微掀起眼帘，虚虚瞟了他一眼。
“我似乎没有听清。艮山后是什么？”
老道士略沉声音，似透着些许严厉。
小童心口一紧，没有注意到老道士微微眯起的眼眸中浮着一点笑意。
他嘟嘴，有些紧张的抬手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
“艮山……艮山……”
脑中一片空白，完全想不出后面是什么，紧张的快要哭出来了。
蓦地……
“艮山封鬼路，离宫驾贵龙……”
一个软绵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辨不清男女。
小童微微一怔，猛地反应过来，这是踏八卦罡法诀，一时顾不上其他，急忙跟着对方提醒背下去。
“艮山封鬼路，离宫驾贵龙，坎水涌波涛，坤地留人行，震宫轰霹雳，巽风吹山崩，行在中宫立，八卦护我身，八卦护天尊。”
小童声音脆生生，愈到后，愈发坚定。
老道士略略有些惊讶的睁开眼，对上小朋友得意的眼神，被刻意蓄长的胡子轻轻颤了颤。
“师父，我背的对不对！？”
音落，小童笑嘻嘻的看着老道士，晶亮如星辰的一般的眸子耀着得意的光芒。
微风拂过堂子，似乎带来些许水汽。
老道士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般，缓缓站起身，顺便一手将眼前的小道童给也给拉了起来。
“竹笙，师父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竹笙人矮力气小，被提溜起来的时候，脚下不稳的向前趔趄了两步，老道士稍稍用力才让人稳住了身形。
一老一小慢慢悠悠的走出了堂子。
“师父，我们要去哪里呀？”
老道士微微一笑，脸上的褶皱跟着皱成了一团，长眸眯起，拉长了声音。
“去一个我们小竹笙，一直想去的地方。”
竹笙听言大眼蓦地一亮，小短腿迈得飞快，迫不及待。
形式一下转变，变成了他拉着老道士前行。
师徒二人走的飞快，很快走到了后堂，一转过了一颗高耸的榕树，能看到一个紧闭的木门，挂着一把大大的铜锁。
这是竹笙从来没有进去过的地方，也是他很想去的地方。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后面好似有宝藏一般，在他被寄养在道观的那天起，就吸引着他。
师父带着他走遍了道观的每一个角落，唯独这儿不让他进。问原因，只说是时机不到。
竹笙站在门前，踮着脚尖，很努力的去够黄铜的大锁，奶声奶气的说：“师父，现在就是时机了吗？”
老道士从腰间拿出了钥匙递给小竹笙。
“当你能打开这把锁的时候，就是时机到的时候。”
小竹笙歪头，大眼眨了眨，歪头看着老道士手上的钥匙。
他顿了一会，伸出小手比划了一下。
“师父，这钥匙比我的手都大。”
老道士轻笑的点了点头，从怀中扯出了一根红绳，栓在了钥匙了，弯腰挂在了竹笙的脖子上。
“哎呦——”竹笙笑嘻嘻的弯了一下脖子，嚷嚷道：“师父，这钥匙太重了，都把竹笙的脖子给压弯了。”
老道士微笑的看着他，没有伸手去帮忙。
“竹笙，师父把钥匙交给你了。以后这堂内的东西，就是你的责任了。”
责任？
小竹笙撅了撅小嘴，莹亮的眼眸写满了疑惑：“师父，责任是什么？”
老道士弯了弯腰，抬手点了点他两边的肩头。
“等你长大了，就懂了。”
小竹笙蹙起眉头，眼中疑惑更深，却没有再追问，只是低声哼唧了一声，转过身对着门，用双手抓着钥匙，将脚尖踮到了最高，尽可能的伸长了自己的手，想要把钥匙塞进钥匙孔中。
可每一次，都差那么一点点。
没一会，他累的大汗淋漓，觉得好累，手臂酸疼，比早上担了两桶水以后还酸。
他略感无力的放下手，转头，嘟着嘴，一脸忿忿的看着老道士。
“师父，你是故意的！”
老道士脸上的表情未变，只是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顶，意味深长的说：“竹笙，看来，时机未到啊！”
小小的孩童，根本就不懂所谓的时机。
他拿到了钥匙，确实没有办法开门，懊恼的同时，更觉是师父在同自己的开玩笑。
以他现在的脑子，根本听不懂老道士那些似是而非的话语。
他气呼呼的鼓着小脸看着老道士背着手晃晃悠悠的离开的背影，有些恼怒的哼了一声，抬脚踹在门上。
“咚——”
“咦——”
一声短促的感叹声，好似幻觉一般，浅浅淡淡随风飘走。
小竹笙只是惊了一下，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他又试了几次，始终没有将门打开，终不甘的转身离开了。
……
时间如白马过隙，春去秋来。十五年在转瞬之间过去。
老道士看着眼前的翩翩少年，不由轻叹一声了。
“竹笙，你已经长大了，该离开了。”
青年紧抿着双唇，眸中满是倔强，目不转睛的看着老道士，就是不开口。
老道士眸中的忧色更甚。
“竹笙，师父也老了，不能再陪你了，回家吧。”
竹笙眸光闪烁，带着点点水光，重重的摇头。
“师父，我不走。我要陪你。是你把我养大的，我要为你养老送终！”
老道士伸手，想要摸摸他的脑袋。
可青年早已长高，老道士的手，伸到半路，发现已经碰不到了，顿了一下，有点难过想要收回手。
不想，青年却弯下了腰，将头放在了他手心下，轻轻蹭了蹭。
“师父，不要赶我走。我只剩你。”
老道士温柔的揉了揉他的头顶，长长叹了一口气。
“竹笙，他们也是你的家人啊。没有他们，你也不会来到师父这的。不要怨恨、不要愤懑，记住师父教你的，下山回家吧。”
竹笙没有说话，只是不停的摇头。
在两人身后，有一个中年人面色感慨的看着两人，几次想要开口说话，却始终找不到插话的机会。
老道士侧眸睨了他一眼，眸光冷厉，嘴角滑过一抹不屑的笑意。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他们当初因钦天监一句所谓“克难之命”的箴言，便将竹笙送到自己处，眼下却因家族内斗，没有合适的继承人，这才想起早早被他们丢弃在南地的竹笙。
老道士却明竹笙的命。
金麟不是池中物。
竹笙有更广阔的前路，会有更大的成就。
他不能阻挡他的前路。心中有再多的不舍，他也必须放手。
“少城主……”
中年人终是无法忍耐，开口唤了一声。
“城主大人，正在等您回家。他的时间不多了，只想在死前见你一面。您是否接位，皆有您决定，只求您同我回去一趟，了却城主大人临死前的最后的愿望。”
竹笙闻言，只是冷笑。
中年人心口一缩，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老道士安抚的摸了摸竹笙的头：“竹笙，回家吧。你长大了，该回家了。”
竹笙摇头。
“师父，我还没有打开后堂的锁，我还没有长大，我还不懂什么是责任，时机未到，我不下山。”
除了老道士，后堂锁住的小院，也是竹笙心之所系的。
他虽不知那里面锁了什么，却很心喜。
课业跟不上之时，午夜梦回之时，总会有一个软绵绵的声音在自己耳边漂浮，帮助他、陪伴他。
只有在这里，他才能觉得有归属感。
至于那什么鬼城主，是谁？
他不知道，也不关心。
老道士心知他所想，轻笑一声道：“不如竹笙现在去开门看看，他也在等你，带他下山呢。”
竹笙一怔，蓦地抬眸：“师父，你这……”
老道士抬手阻止他的话语，轻轻点头，用眼神示意他去看看吧。
竹笙愣了一秒，猛地转身跑走。
中年人被吓了一跳：“少城主、少城主……”
他刚想追去，却被老道士叫住了。
“你且在这等等吧，他很快就会回来。届时，会同你一起回去的。只是，他下山后，希望你们，不会后悔。”
中年人看着老道士颤颤巍巍转身离开的背影，不由低声轻蔑的“嗤”了一声，心想：“到时候那个乡下崽下山后，见过了山下的繁华与富贵，怎么会在想得起这破山上的事情？到时候城主，再用秘药控制住他，哪还有他傲的时候。真是一群不知好歹的东西。当初就应该直接把那小崽子丢到山里自生自灭，哪还有现在这些事情！”
此时的他们，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
老道士不知他们接竹笙下山又何用意。
他们也不知将竹笙接回去以后，会发生什么。
未知如迷雾，笼罩在所有人的头顶，模糊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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