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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知道迷迷糊糊之中，有人曾经把冰凉的帕子放在自己额头，然后更换了很多很多次……
又活下来了吗？
她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熟悉的天蓝色织金蜻蜓蝉翼纱帷帐。
侍女说，这蝉翼纱一小块就要上千两银子。
“栀小姐，以后可千万别惹怒大人了。”
一名比她大不了多少的侍女，先兑了温水将帕子浸湿然后轻轻为她擦拭脸颊，之后再用一种带着玫瑰香气的汁露揉搽，“这可是西域传来的玫瑰香露，能让肌肤吹弹可破，价值着实不菲，大人费尽心思才只得了两瓶，全让奴婢拿来给栀小姐用的。”
是的，赵大人甚至给她安排了侍女。
除了每天要进行必要的‘特殊训练’之外，她表面上甚至过的比大多数官家小姐都要优渥。
当然前提是不能离开这座府邸，以及好好保护自己的脸。
她并不知道有什么用。
但是，她却早已经知道这张脸就是自己活下去的救命符。
所以她敢放了那个苏念卿！
“替我……谢谢义父……”
白栀虚弱地发出声音，眼睛里又有泪水流下来。
侍女急忙宽慰，“栀小姐可莫哭，仔细冲淡了香露要皴脸，奴婢从没见过大人这样疼爱一个女孩，从前大人也捡回那么多无家可归的孩子，但又有多少能从地牢里出来，栀小姐是唯一与众不同的，一定得珍惜这样的机会啊。”
白栀不禁看向她，“那你呢？馨儿。”
“我是被爹娘卖进来的。”
馨儿竟然眼里闪过一丝苦笑，低下了头继续为她轻揉着脸颊，“三两银子……给大人做小妾。”
语气是那样的淡，仿佛绝望过后就只剩下了麻木。
以至于，连恨都没有了。
“你们家很穷？”
白栀虽然也只是出身县令之家，但县令一年的俸禄也还有四十五两银子，可对于普通人家三两银子又意味着什么呢？
那是他们四五年不吃不喝都未必能攒出来的数字。
甚至，有些人终其一生都根本没见过银子究竟长什么样儿，是不是传言中的那样白花花，雪亮亮。
但一个女孩，却能轻而易举就卖出三两银子。
“穷，大概也不是很穷。”
馨儿像是在诉说别人故事一般的平静，“我们家吃得上肉，不买最差的砂米，但是我哥哥想要娶一户木匠家的女儿做媳妇，就得拿出二十两银子做聘礼。”
白栀是不解的，“你恨他们吗？”
她自己是有两个哥哥的，可当初娘却只顾把最小、钻到灰坑里最不会被发现的她藏了起来，然后带着两个哥哥出去。
哥哥们谁也没有说出他们还有个妹妹。
她是替一家人在活的！
“恨的话，也只能恨命运不公，我没托生成个男的。”
馨儿笑了又摇摇头，“刚开始我想跑，可有人先我一步跑了，却又没跑成，当着所有人的面儿活活打死，我也就再也不敢想跑，但后来我发现自己在大人府上比从前吃穿都好，有时候我又觉得满足，大人虽然做的很多事我们都无法理解，可对我来说，他是恩人。”
白栀望着她，没有再说话。
只是，盖在被子里面的手却用力攥紧了起来。
“瞧我，干嘛跟你这个岁数的小姐说这些不中听的呢？”
馨儿忽然也反应过来什么似的，轻轻为白栀擦干了面庞之后又笑道，“你是个有福气的，栀小姐，和我这样的人不同，好好听大人的话你以后肯定会有享不尽的福呢，再多歇歇吧。”
那眼神里，竟然有一丝羡慕。
白栀闭上了眼睛。
见状，馨儿就端着铜盆退出去，还非常轻声的将门带好。
但院门处，赵义海就负手站在那里，神情有些阴沉地仰头看着天上的太阳。
很刺眼，所以他眼睛眯得更细。
也更像冰冷的蛇。
即便是阳光这样炽烈照拂，也不能感化他半分。
“大人。”
馨儿在他背后恭敬行礼。
赵义海不咸不淡‘嗯’了一声，语调里听不出喜怒，“都说了吗。”
馨儿低眉顺眼的回答，“是，按照您的吩咐全部都原原本本的讲给栀小姐听了。”
“她什么反应？”
“奴婢瞧着……没什么大反应，只是看起来有些困惑似的，大人，会不会是栀小姐年龄太小了，理解不出奴婢话里的暗示？”
馨儿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态。
“哼，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罢。”
赵义海的神情并没什么变化，只是又吩咐道，“你给我时时刻刻看好了她，若是再敢坏了我的事，那张脸也再不可能救得了她！还有你……”
“是，大人。”
馨儿此刻的神情简直恭敬到了极点，“奴婢一定尽职完成大人的命令，不会再让大人失望的。”
因为白栀跑出了她的视线，导致那个苏念卿被放走，大人也因此罚了她一顿鞭子！
但她心中没有怨恨，她觉得自己活该受罚！
“嗯，很好。”
赵义海的语气里终于有了一丝满意的味道，回头看了她一眼，“起来吧，晚上来伺候。”
“是！大人！奴婢谢大人！”
馨儿的神情满是惊喜，站起来之后脸上更是充满了感激。
仿佛天降大馅儿饼砸中了自己。
而赵义海收回视线直接离开，仿佛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天气不错。
可是，馨儿却站在原地痴痴看着他的背影，眼神中满是向往和崇拜，“馨儿一定会更加努力不让大人失望的，只有这样，馨儿才能再得到大人的宠幸……”
但她根本不知道。
白栀早已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此刻就贴着门静静地向外听。
“所以，这是在提醒我要感恩戴德，不要再不知道天高地厚啊，义、父。”
白栀的小拳头攥的更紧，一张小脸上神情里充斥着冰冷和仇恨。
爹，娘，哥哥们还有奶奶，原谅栀儿现在只能认贼作父。
但是总有一天，栀儿一定能够为你们报仇的！
只要栀儿变得足够厉害，就一定可以亲手杀了他，用他的人头告慰你们在天之灵！
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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