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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明明,京城的春风都已经开始轻抚花木了。
一辆宽大的双拉马车就这么顶着呼号的北风不紧不慢前行,而车前挂着的一串铜铃也在不住发出瑟缩的颤动声——
仿佛铃舌都快要被冻僵了。
而车内,白栀伸手对着正在燃烧的炭盆烤火,微微有些出神。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大的风雪,即便当初即将被冻死饿死的时候,京城街头也不曾这样冷过。
虽然都是下雪,可感受是不一样的。
塞外的冷仿佛足以毁天灭地,湮灭一个人更是不在话下。
这样大的雪,若是站着的话怕是不消一刻钟的时间就会变成雪雕,倒下的话就会被完全覆盖。
没人看得出有谁曾经来过,想离开更是犹如天方夜谭一般……
‘噼啪’!
炭盆忽然发出了一丝响声,白栀下意识一怔。
“怎的了。”
旁边一直闭目养神的赵义海慢慢掀起眼皮,蛇一样的眼睛注视白栀,“栀儿因何出神?”
看似很寻常的询问,白栀却也依旧要保持十二分的精神来认真思考如何回答。
是的,无论何时何地她都不曾对赵义海放下过戒心。
而每一次赵义海的举动,在她眼中也全部都是对于忠诚度的试探,因而她永远都会如履薄冰,永远都保持警惕。
在没有完全的能力脱身之前!
隐下眸底坚决只是须臾,再抬头望向赵义海时白栀的眼神里只有恭敬和认真,“只是想起了得义父相救的那日,心中时刻不敢忘却感激。”
“那天,倒也是不小的雪。”
赵义海并没有多疑,相反那双蛇一般的眼睛里还迸射丨出了一种颇有些自得的光芒,炯炯注视着白栀说道,“栀儿,当时第一眼见到你,义父就很清楚你必然能够成大器。”
成为一把最锋利的刀,作为他向救命恩人安王的献礼!
“都是义父的悉心栽培,栀儿才能有今日。”
时时刻刻,白栀都不会忘记所谓‘本分’,也只有这样才能一步步加深赵义海对自己的信任。
当然了,现如今她还要再多上一条。
“所以栀儿的使命就是报答义父,和义父一起向安王殿下好好效忠。”
白栀心想,这必然是他爱听的。
“很好!”
赵义海的神情立时大加赞赏。
欣慰之色在他脸上迅速扩大开来,甚至他抬起手重重地一拍大腿,“栀儿,你能够有这样的心思,也不枉义父精心培养你,义父很高兴!”
白栀脸上也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是那种小孩子得了大人夸奖一般的微微不好意思,可眼神却亮的很,并且刻意加重了某两个字,“栀儿以后会让义父更‘高兴’的!”
正在这时,车外的铜铃声戛然而止。
“大人,到了。”
驾车的人也是赵义海精心培育出来的暗子杀手,声音十分低沉。
能以一当十。
毕竟是私下出来,赵义海必然不会带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嗯。”
拈了下唇边的胡须之后,赵义海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然后伸手拨开了厚厚的、棉被一般的门帘子。
寒冷的风就趁机打着旋儿钻进来,叫嚣着扑向温暖的炭火盆。
那盆里的炭火慌张颤动,但又无处可逃。
“下来吧,栀儿。”
赵义海率先走了出去,帘子一瞬间落下,炭火也就又恢复了平静的燃烧。
白栀也赶紧跟着下车。
北风怒号,就好像刀子一样打在脸上。
而白栀发现此刻马车竟然停在一处非常单薄的小院里,一共两间屋子,驾车的人正解下马儿将它们赶进其中一间去。
“赵大人,小人们已经恭候多时了!”
有官差打扮的人从另一间里‘吱嘎’推开门快步走出来,行礼之间言语恭敬谄媚,“如此风雪,大人亲临实在让小人们惭愧,可关外苦寒,这是唯一看得过去能避风歇息的地方了。”
毕竟,落到发配关外下场的人都是要徒步远行至发配点。
受的就是这个罪。
路上也就绝对不会出现像样的落脚点。
“你们也辛苦了,老王爷毕竟还是皇亲国戚,陛下重罚后又有不忍,所以才派本官来问老王爷几句话。”
赵义海刚说完,身边的白栀就主动从袖中摸出两张崭新地银票,“两位,这是义父体谅的一点心意,等结束了这趟差使就可以回京喝上暖烘烘的烧酒了。”
是银票。
而官差先是一怔,随后细细打量白栀。
标准的美人坯子不说,通身的穿戴和气派更是令人惊叹。
而这长相……
赵义海则好整以暇的弯起了嘴角,似乎就是要故意看官差的反应一般。
可官差来往于这条道上押送了太多人,实在太明白为何有些人根本无法活着走到发落点,于是心思飞快地转了转便立刻就更加喜笑颜开的双手接过银票,“谢谢赵大人!也谢谢小姐!”
赵义海唇畔的弧度就似乎大了些。
而官差就又赶忙招呼屋子里另外一个负责对人犯寸步不离的同伴,“赵大人有陛下的旨意要问话,你我快些出来回避吧!”
说话时,不动声色的露出了掌心内银票的一角。
同伙一看便明白,于是赶紧也出来行了礼,然后两人一起去了马儿所在的另一间屋子。
赵义海双手伏在背后,抬脚迈入。
白栀跟在一旁。
屋子中间有一团快要烧灭了的柴火,身上穿着囚服并且脚上只有一双草鞋的谢乐安,此刻正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着。
这里是透风的。
只不过,锦帽貂裘的赵义海感觉不到。
白栀也是。
“赵、义、海!”
尽管冻的上牙打下牙,谢乐安神情里的怨恨却也不减半分,甚至是要起来扑过去。
但稍微一动,脖子以及手脚上的镣铐就扯住了他。
这是押解途中休息时的常用办法,栓牲口一样把镣铐固定在木桩上,可以有效避免人犯趁机脱逃。
而赵义海只是轻蔑地一笑,“王爷,你看起来受了不少苦啊。”
“你这个混账!是你骗了本王!你不得好死!”
谢乐安在天牢中时自然也听说了他如今依旧是殿上红臣,风头无俩。
“倒也不全是。”
赵义海高高在上的蔑视着他,蛇一样的眼睛浮现阴毒和讥讽,“最起码,我说只对安王效忠是真的,但——不是你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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