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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奔波了两天，实在有些饥肠辘辘，见到饭菜立刻两眼冒光，一时也顾不得讲什么规矩、礼数，立刻无甚形象地狼吞虎咽起来。
吃到一半，有个梳着牛角辫的小丫头，手持一根长棍颠颠地跑了进来，皱着眉头十分恼火地敲打着他们的桌子，嘴里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谒部的语言。
两人听得一头雾水，纷纷放下筷子呆滞地看向女娃娃。
这时给他们找衣服的大娘从屋里出来了，拉过小女孩说了些什么，转头有些歉然地朝两人笑道：“这是我的孩儿，年纪小不大懂事，看你们吃了我给她炖的肉就有些急了。抱歉打扰到二位用膳，你们继续吃，我把她带走。”
给他俩说得挺不好意思：“哪里的话，明明是我们唐突打搅才是。不如添副碗筷让小妹妹坐下来一起吃。”
大娘拍了拍小女孩的脑袋示意她回屋：“不必，等会儿我可以再给她做。你们且安心吃，管饱。”
两人面面相觑一番，也没多客套，重新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吃完饭，虞亭礼把管聘送去了大娘的屋里换衣裳，自己则去了另一间空屋子。
大娘看管聘腿脚、胳膊都不大方便，主动提出要帮她更衣。
刚脱下她身上裹着的外衫，大娘立刻就被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给骇住了：“这怎么伤成这样，而且你这肩膀的伤都化脓了……”
管聘解开布条一看，确实状况已然不大好，怪不得自己这两天烧得厉害。
大娘叫了大夫来给她处理伤口，她坐在床边刚拉开外衫，就看见虞亭礼已经换好了谒部的衣裳，施施然地门口的屏风外头踱步。
隔着屏风，他开口询问：“大夫，她肩上的伤严重么？”
大夫是个稍微年长些的女子，帝京话不大标准，但和他对话基本无碍：“还好。如果好生将养，不沾水，有个十天半月就能长好了。”
他稍稍松了口气：“那她的腿呢？”
大夫解开那几根绑得粗糙的木棍，来回摩挲打量一番：“骨头接得不错，等下我重新给她包扎，三个月左右应当就能恢复，如果期间能好好将养，应当不会落下什么病根。”
三个月，时间可不算短。
虞亭礼略微陷入了沉思。
管聘看他一眼，与大夫说：“家仆身上也受了伤，烦请您等下也过去给他看看。”
大娘回身看了一眼门口的虞亭礼，神情略微诧异：“他是你的仆人？”
“是。”
大娘忽而笑了：“看你们的穿着打扮如此登对，我还以为他是你男人呢。”
管聘顿时尬住，门口的虞亭礼倒是浑不在意，摸摸耳垂笑得几分轻挑：“我们家小姐可是一心要攀高枝的，我这等卑贱的出身，自是不堪与人相配。”
她立刻转尴尬为恼火：“滚走。”
大夫给管聘重新包扎了一下腿上的伤口，又给她开了些内服外敷的伤药，接着起身去了隔壁给虞亭礼处理伤口。
屋里又剩下管聘和大娘两人。
管聘有些不好意思被如此照拂，换上干净的衣服后，收拾了一下自己的那堆东西，从中挑出了贵妃娘娘的玉令，抬手递给大娘：“方才看您一直盯着它，您可是贵妃娘娘的旧部？如果您喜欢这玉令尽管拿去，这就当是给您的答谢报酬。”
似乎是久违听人提及贵妃，大娘默默半晌，接过玉令在她旁边坐了下来，语气叹惋：“没想到她成为贵妃了。”
而后又道：“你是怎么认得她的？”
管聘将春日宴的事简单与她说了一下，大娘听后摇头笑叹一声：“她还是那么慕强。”
一听这口气，就是贵妃的老熟人了。
管聘探究地看着大娘，大娘道：“我是当今贵妃的奶娘，当年跟着贵妃娘娘一道来帝京和亲。可惜当今圣上不喜欢谒部的人，除了貌美的贵妃能得他青眼，余下的人送贵妃入宫后，一律被他逐到了京郊绞杀。我们一鼓作气逃到了长霞峰里头，幸得外面那个野人兄弟引路作陪，歪打正着地找到了这块宝地，一步步建成了如今的村落。”
“不喜欢就要赶尽杀绝？真是好没有道理。”管聘听得甚是诧异，“那贵妃娘娘知道你们被困在这里么？”
大娘摇头：“自是不知，她只当我们早就回去了谒部。”
可惜山高路远，此生他们早就回不去了。
管聘有些愤愤：“等我们从这里出去，一定会把这里的事告诉给贵妃娘娘，让她为你们讨个公道。”
大娘叹了口气，此时门外传来了响动，是大娘的丈夫务农回来了。
大娘便止住话音，将玉令还给管聘，起身去迎丈夫。
此时虞亭礼也换好了伤药，从另一间屋子里出来，管聘把人招呼了进来，与他简单说了一下大娘的事迹。
虞亭礼听完并不意外：“他做事一向蛮横无理，这没什么稀罕的。”
是这样么？
管聘有些怀疑。
她在暗卫营待了多年，但与皇帝直接接触的机会却并不甚多。
光是知道他有些喜怒无常，不知他竟还有如此蛮横暴戾的一面。
许是大娘与丈夫提前通了气，大爷进屋瞧见他们俩，神情很是热情，叽里呱啦地与他们说了一大堆。
大娘在旁边给她们翻译：“我丈夫说家里还有好几间厢房，让你们安心留下在我家好好养伤。”
两人连连道谢。
大娘道：“你们稍坐，我与丈夫去外面吃口饭，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
“好。”
大娘带着丈夫去了外屋，管聘仰头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转头和虞亭礼感慨：“当真是你我命不该绝，竟找到这么个地方休养生息。等我回到管家，不闹他们个天翻地覆，都对不起我这条捡回来的命。”
虞亭礼不经意地瞥她一眼：“那如果让你一直留在这里，和他们一起过不问世事的日子，你可愿意？”
管聘想都没想就道：“当然不愿意。图稳不适合我，我想要的这里也给不了我。”
此时的她还不晓得，日后自己会为今日这句斩钉截铁的“不适合”而生出多少的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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