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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恒一介文人，平素十分平易近人，今日是真的气急了，居然会当众对主母大打出手，蓦地一脚踹在了她的心口上：“解释什么？你是觉得女儿会用性命来污蔑你是么？！”
主母又委屈又无力，看了一眼躺在灵床上的管姿，忽而颓唐地跌坐在地，放声嚎啕大哭起来。
管聘站在人堆里看着这一幕，喜悦之余，心里愈发好奇血书里的内容。
旁边跟着过来看戏的虞亭礼见状拨开人堆，上前弯腰在众目睽睽之下拾起了那张血书，转头递到管聘的手里。
“不是好奇？拿去看。”
管聘心头一悸，旋即接过血书，抬眼朝他投去一个赞许的目光，低下头仔细翻看起来。
坦白讲，书信的内容还是让管聘挺诧异的。
管姿在信里揭露还原了她和主母一道策划推自己下悬崖的整个经过，信中的后半段，她还以无比平淡的语调口吻叙述了这些年主母对她的诸多漠视与偏待。
结尾处，她还在信中澄清，自己的死只是出于承受不住内心对弑妹恶行的谴责，与管聘本人并无瓜葛。
通篇只字没提管聘一个不字，看完倒是让管聘默默良久。
上午的时候，管姿口口声声说如果她不放过主母，那么自己也不会放过她。
但如今管姿走在了主母的前头，却不想再继续为她打掩护。
或许她心中终究还是怨的。
那么谨小慎微的一生，不被期待的一生，努力讨好的一生……如今这辈子到了尽头，她难道连一点怨恨的权力都没有么？
该有的。
管聘五味杂陈地握着那张血书，这时哭累了的主母抬眼看到管聘，突然起身朝她走了过去。
一边走，嘴里一边嘶吼道：“是你对不对？一定是你唆使我的姿儿写下这封书信的！”
说完又兀自反驳：“不、不对，这不是姿儿写的，这就是你写的，就是你存心要污蔑我的！”
管恒生怕她发疯伤到管聘，当即对着周围的家丁呐喊：“愣着作甚？速速保护五小姐！”
原本对管聘成见颇深的管恒，已经因着管姿的这封血书彻底倒了戈。
他不知道聘儿居然会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受到如此多的苛待与针对，也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她会突然变得如此离经叛道。
原是都被这个恶毒的主母给逼的！
命令一下，管聘和柳棠及虞亭礼三人立刻被家丁们围成铁桶，主母被挡在外头，愣是连她的半片衣角都没碰到。
紧接着管恒下令让家丁们将主母拿下，主母猝不及防地被家丁给按倒在地，管恒揉了一把酸涩的眼眶，撑着扶手从座位上起身，一步步走到主母跟前，抬手蓦地给了她一个十分响亮的耳光。
打得在场人无不愕然。
管恒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到了这个时候还要狡辩，我看你真是病的不轻你！你自己认不出管姿的字么？嗯？！”
主母被扇得头脑发懵，脸也顷刻间肿得老高。身子被家丁压着，挣扎着伸手想去拉扯管恒的衣角，哭得连鼻涕都下来了，嘴上犹在辩解：“老爷，老爷您不要信，那不是真的，那些都不是真的啊老爷……”
“原本不信，看见你这么疯癫的样子也该信了。”管恒冷淡地踹了她一脚，眼里满满都是失望，“如果今日不是姿儿的这封绝笔信，我到死可能都不会知道你的真面目。同床共枕二十余年，我真没想到你居然会是这么心肠歹毒的女人。管李氏，是你冷漠与自私害死了你的女儿，也险些害死了我的另一个女儿。你真的罪无可赦！”
说完，他不再看她一眼，沉声命令家丁将她拖到柴房看押，准备待到管姿下葬后再定夺她的去留。
“老爷，老爷啊……”
满院回荡着主母凄惨可怜的呼唤声，管聘眼看主母被慢慢拖走，忽然福至心灵地觉得，大抵管姿写这封血书不仅是出于对她的怨恨，或许也是想为她博得一线生机。
管姿明知道如果人落到自己的手里，依照她对主母的怨恨程度，一定不会让她好死。
但是人若是被管恒擒拿了去，依照管恒的性格，一定不会置主母于死地，至多是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禁足看管起来。
那样反而会让她没有出手的机会，从而保全住主母一条性命。
心细似发如管姿，到死都在惦念着这个不争气的主母，千方百计地为她筹谋后路。
可惜主母的心里或许永远没有她的一分位置。
多可悲。
管聘遥遥地看了一眼灵床上的尸体。
更可悲的是，主母的身上早就被自己种下了奇毒，即使现在管恒把人看管起来，不出几日她也会毒发身亡。
主母的声音渐渐在别院中消散，管恒挥手遣退了围在一边看戏的人，只留下几个管姿的心腹为她布置灵堂。
转而有些愧疚地看向管聘，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聘儿啊，方才是爹错怪你了，爹不知道原来这段时间你也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管聘不动声色地后撤一步，略微冷淡地朝他笑了笑：“无妨，好在是长姐有良心，才让主母的真实嘴脸得以被揭露。我也算是沉冤得雪，不必再担上谋害长姐的骂名了。”
管恒看她后撤半步，一时间僵在原地，半晌才局促又懊恼地收回了悬空的手：“你、你这是在怨爹？”
管聘没有言语，只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冷笑。
态度不言而喻。
主母走了，戏也散场了，她懒得留在这里和管恒废话，于是道：“长姐生前喜静，死后怕也不愿被诸多嘈杂的声音所打搅。在灵堂布置好之前，我就先不叨扰了，等晚些我再过来罢。”
管恒不想放她走，语气略显卑微地询问她：“让她们都走，你留下来陪陪爹，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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