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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棠的用词惹得虞亭礼有些想要发笑，他偏头看了管聘一眼，眼底隐有不屑之色，似是在困惑凭什么要对她虔诚。
不过嘴上却没说什么，抿唇淡淡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这一次，管聘清晰地看到了柳棠所说的他眼底的波澜不兴。
原来他看向自己的时候是这样的。
冷静，平淡，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仿佛眼前的自己激不起她的任何一丝兴致。
管聘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调侃他道：“说啊，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了？我连怼你的词儿都想好了。”
他略微狡黠地耸了耸肩：“今日好累，不想吵架。”
事实证明，柳棠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
前院的吵闹虽然传不到这里，但是片刻后，主母的嘶吼声却清晰地传到了这里。
其后还伴随着一众家丁的嘶吼声：“快抓住她！”
彼时柳棠已经去膳房忙活晚膳了，管聘正坐在院内的摇椅里等着开饭，虞亭礼坐在她旁边的石桌上喝茶。
听到声音，她晃晃悠悠地撑起了身，旁边的虞亭礼也放下书卷偏头睨了一眼门外，神色隐隐变沉：“还真敢来。”
正在膳房里的柳棠闻声也颠颠地跑了出来，不顾满手粉面，掐着腰一脸凝重地挡在了管聘的跟前。
吵闹声一直延续到了她的别院跟前，也最终止于她的别院外。
家丁扑倒发疯的主母将人压制在地，福春听着外面的动静，感觉危机好像已经过去了，适才稍稍拨开堆在院门上的杂物，将门扒开一道小缝去看主母。
后者的脸被压在了石板上，眼睛胡乱地瞟着，最后透过半开的门缝捕捉到了在摇椅里闲散地躺着的管聘，目光瞬间变得狠厉阴毒，仿佛下一刻就能瞪出血滴来。
管聘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刚想起身下地走过去，旁边的虞亭礼却起身挡在了她的面前。
隔开了两个人的对视。
虞亭礼道：“现在外堂都是宾客，你此刻和她再起冲突就不明智了。不理睬才是最好的做法。”
当时的日光已经快要散尽了，日月交替时天边仅存的微弱光芒全数打在了他挺直的脊背上。
管聘看着他的背影，心下突然生出了些无可奈何的挫败。
今日柳棠戳破她与他亲近，其实她又何尝不知自己的心思。
不过是不愿承认罢了。
不愿意承认，自己真的惦记上了这个曾经恨得牙根直痒的少年。
不愿意承认，什么让他帮忙出谋划策嫁给霍城，不过只是一个她给自己找的幌子。
抛开那些莫须有的一切，她的私心就是不想让他离开。
即使明知道他待在自己身边或许是因为另有图谋，却依旧贪恋于他给的温暖和安定不肯放手。
他是那么好。
他为她撑伞，给她披衣，在无数次绝境之中都坚定地握紧她的手，不曾有片刻的迟疑。
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什么是心安了，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有他的地方，她的心就不会再彷徨惊恐了。
好在家丁的动作也很干脆，三下五除二就把主母从她的院门前拖走了，让她根本没有机会再与管聘发生冲突。
眼看着主母被制服带走，柳棠揩了揩手上的面粉，思忖道：“现下前堂也没有人在闹事了，估计老爷也气得不轻，要不您就别自己吃了，还是去跟着一起接待一下宾客罢？”
都不晓得经过这么一遭，前面得乱成什么样子了。
虞亭礼挺认同柳棠的话，回身看了管聘一眼。后者从座位里起身，理理衣襟动身去了前院。
到了地方才发现前堂的气氛已经很是沉闷了，即使偶尔传出声音也是窃窃私语，完全没有了方才的人声鼎沸。
管恒被随从搀扶着坐在旁边的角落，脸色十分不虞，凝重得仿佛要滴出水来了。
管聘故作一无所知地上前询问：“怎么回事，父亲？”
闻声管恒抬头看她一眼，眼底的冷漠褪去，逐渐浮上了一片淡淡的无奈。
他拍了拍腿，嘴里反复地叹：“作孽，真是作孽……”
管聘看了一眼外面低声吃饭的宾客，转头搀着管恒起身：“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先招待宾客走完再说。来，女儿与您一起过去给大家敬杯酒，好不好？”
原本管恒心里还是有些埋怨管聘的。
不管怎么说，她终归是造成今日局面的罪魁祸首。虽然是管姿和主母有错在先，但最终身死的是管姿，发癫的是主母，反观被害的管聘倒是好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但一看管聘如此大局为重，管恒也实在说不出什么埋怨她的话，只得无奈地顺势起身，与她一起去到席间。
管恒从侍从的手中拿起一杯酒，高举过头，厚着脸皮出声打破僵局道：“是管某治下无方，才会发生如此贻笑大方的事……管某这张老脸实在有些无地自容。总之多有招待不周，管某在此先行敬过大家一杯以示赔罪了。”
管恒一介文人，平素最重脸面，今日在如此众多的同僚幕客间丢了这么大的面子，直恨不得能遁地而去。
反而管聘倒是无甚所谓，落落大方地举起另一杯酒，敬管恒也是敬大家，嘴里笑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父亲不必挂怀，想必诸位叔父们也不会往心里去的，是罢？”
众人十分配合地举杯应和：“是是，逝者为大，管大人节哀为重，莫要为了琐事气坏身子……”
“是啊，管大人莫要多心……”
管恒听到大家的应和声，脸色的阴沉稍霁，偏头有些感激地看了管聘一眼。
后者回给她一个安抚的目光，转头进到席间开始给大家敬酒。
朝都民风开放，女子在外抛头露面的事并不十分为人所不齿，是以大家看到管聘出来顶事，脸上也都没有露出什么不好的颜色，反而还暗暗赞叹她的明理、识大体。
管聘挨桌敬过，当敬到不知哪桌前面时，管聘注意到了席间有一个人没起身。
她稍微垂眼，对上了那人沉沉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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