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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棠端着衣裳在她床边候着，看她睁眼，抬手递过一杯醒酒汤给她。
“小姐醒了？老爷说找您一起去前堂用早膳呢，奴伺候您起来洗漱罢。”
她迷迷糊糊地被摆弄着洗脸穿衣，末了脚下发轻地跟着她一路出了卧房。
彼时悬挂在府门檐下各处的白绫已经撤去了，府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才一天的时间，大家已然把管姿忘到了脑后。
管聘脚下虚浮地走在小径上，前后瞄了瞄，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半天才反应过来到底少了些什么：“柳棠，旺财呢？”
此话一出，柳棠顿时沉默下来，半晌没接声。
管聘有些奇怪，以为她是没听清，皱眉又问道：“旺财去哪了，你知道么？”
柳棠还是没说话，管聘皱了皱眉，转头开始自己在院内四处喊他的名字。
结果始终没人应答。
管聘纳闷了，他昨日又没喝酒，不至于这个时辰还没起罢？
思量着，她撒开柳棠的手转身想去寻他，却被柳棠一把拽住：“主子，老爷还在前院等您呢，咱们还是先过去罢。”
这下管聘总算意识到了不对，皱眉叫住了柳棠：“怎么回事？”
柳棠颤颤巍巍地定身。
管聘的脸色凝重起来：“旺财去哪了？”
柳棠终于撑不住了，抬头心虚地瞥自家主子，本就低沉的喉咙此刻听上去沙哑更甚：“老、老爷不让说，您还是自己去问他罢……”
闻言管聘彻底冷下脸色，大步流星地直奔前厅而去。
到了前厅，管恒已经坐在桌前等着开席了。
见她过来，管恒笑眯眯地同她招手：“来啦？我已经和账房管事打过招呼了，即日起就按照嫡女的月例给你发放。还有，我也告诫府中的下人了，以后就称呼你为……”
管聘根本没理会他说的那些有的没的，开门见山地道：“旺财呢？”
管恒愣了一下：“谁是旺财？”
管聘深吸口气：“虞亭礼，虞亭礼在哪？”
闻言管恒不动声色地呷了口茶，偏头淡淡地瞥她：“你说你那个仆人？我已经把他逐出府了。”
昨日管聘还可怜他是一个孤苦的老人，替他挡酒帮他应酬，此刻再看他，却只觉得他有些面目可憎。
她的声音阴沉得不像话：“你动我的人，经过我的同意了么？”
管恒一听这话，顿时也来了火气：“如果不是因为顾及你的感受，我早就不止把人逐出府这么简单了。我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你早在这少得寸进尺！”
面对管恒的怒火，管聘显得出奇的平静。她冷着脸一错不错地直视着管恒，一字一顿：“我不想和你吵。他在哪？”
管恒深吸口气，低头拨弄着手上的茶具，努力平复心情：“现在过来用膳，我当你刚才没说过那些大逆不道的话。”
管聘平静却坚定：“我问你，他到底在哪？”
他蓦地砸烂了手中的茶杯：“死了，死在外头了！你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管聘，你在用什么姿态和老子说话？！”
管聘闻言转身欲走，柳棠在后面小心地拉扯住她的衣角，低声哀求：“算了罢主子，为了一个奴隶得罪老爷实在太不值当。您就别想了，赶紧过去和老爷一起吃饭罢。”
她面无表情地拽开柳棠的手，一刻不停地走出前堂。
没走出几步，管恒愤怒的声音就在后面响彻：“你今日要是走出这个门，以后就都别想再进来了！”
管聘冷笑一声：“你以为我在乎？”
说完，一步不停地大步走出了前堂。
她一路小跑着出了前堂，路上随手抓了一个仆人问话：“虞亭礼什么时候走的？”
仆人颤巍巍地答：“昨夜、昨夜宴席散场的时候，老爷把他一道逐出府门去了。”
看来昨天晚上柳棠说他回房睡觉的话是骗她的了。
过去了一夜之久，不晓得人已经走出多远了。
心从来没有此刻这般慌张过，她撒开仆人大步流星地往府门外跑，一路跑到了临街的街心。
而后面对往来川流的人马，前所未有地陷入了迷茫。
她不知道该去哪找虞亭礼。
她设想过很多次她们分别时的场面，却唯独没料到会是这样连一个体面的告别都没有。
天大地大，她把他弄丢了。
在曾经对他造成的伤害还没来得及尽力弥补之前。
在一句抱歉还没说出口之前。
她喘着粗气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长安街。
阁楼的垂柳依旧青葱翠绿，飘飘摇摇地卷在风里。
桃酥铺子里的人依旧络绎不绝，管聘仰头看了一眼，旋即在吆喝声中提裙走进了铺子。
前日，她们还一起在这里吃果子听书。
而今，只剩自己拾阶而上。
管聘有些失魂落魄地抬手招呼着小二给她安排了一个临窗的座位，稍一抬头，蓦地碰上了一个坐在窗边吃茶的翩然身影。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对视一眼，虞亭礼淡淡地别过头，倒了杯茶放在对面的空位，抬手招呼她。
“过来坐。”
良久的沉默，管聘回过神缅裙落座，开口时听到自己的声音低沉得不成样子：“你怎么在这？”
说话的间隙她来回打量他一眼，他身上没伤，衣冠也整洁，脸上还是那副阴阳怪气的死模样：“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难道无业游民就没有资格吃果子听评书了么？”
管聘总算能松了口气：“少扯皮，你知道我根本不是那意思。我问你，你为什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
虞亭礼纠正她：“不是走，是被撵走。管老爷催促得急，根本也不容我说话。所幸我前几日去账房支了下个月的月钱，不然真就要露宿街头了。”
听他说完，管聘有些愧疚地低下头：“抱歉，这次怪我。”
虞亭礼应和着点了点头：“是该怪你。我想来想去，感觉自己也没做过什么天妒人怨的事，如此咄咄地被针对，肯定是你由于你的缘故。”
缓了一个须臾，他又道：“所以……你是喜欢上我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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