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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福还在里头哭得十分伤心：“给你们的那只鸭子是前头晚上死的，我娘吃的那只是活的，真的是活的，我不敢骗你，林大哥！”
“如果林福说的是真的，这说明——”
“在我们处理之前，瘟疫已经在家禽中开始了第一轮传染。”得出结论后，林宜融的一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底，“现在得处理掉所有的活物了。”
林福娘的症状极其明显，她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几乎处处都有小红点，这晚，她彻夜未眠，紧锁着的房门关不住她凄厉的叫声。
她的脑子烧糊涂了，行为开始失控。
林二叔终于想起自己作为一族之长的责任，亲自来往林福娘的门前加了两把锁。
就从这晚开始，德庄陆续有人发热。
一个人，两个人，十个人，五十个人……
瘟疫比林宜融想象中的传播的更快，哪怕他们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工作，烧埋掉死去的家禽，分开染病的患者，用醋和石灰每日泼洒——
都阻挡不了瘟疫肆虐。
仿佛一切都是无用之功，林宜融在巨大的天灾面前第一次感觉到无力，他整夜整夜的翻找医书，寻求根治之法。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林辉知道他的脾气，见劝不了他，便陪着他一起通宵达旦，半梦半醒间，他看见林宜融机械地往外走去，仿佛失去了灵魂行尸走肉一样。
“大哥！”林辉赶紧拦住他的脚步。
只见他无力地煽动着嘴唇，疲惫无神的眼睛下是乌青两团：“阿辉，师父说过，他传我的医术可救天下，如何今天我居然救不了一个小小的德庄？”
“明明……明明那天我们已经预料到了，为什么，为什么仍然不行？难道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陷入死亡？”
看到大哥如此消沉，林辉心脏仿佛如同针扎，大师父的医术正道传世，自然是天下无可匹敌，他从来都不怀疑大师父。
只是他也记得临出师时，自家师父嘱咐的一句话。
世人皆知他杏林圣手妙手回春，无人得见我虫蛊万灵起死回生。
“他做得到的，你能做，他做不到的，你亦能为之，从今以后，是甘为附庸，还是另起山丘，就由你小子去吧。”
虫蛊隐世多年，多为世人所不容，视之为歪门斜术。
倘若现于人前，只会为林家招来非议……
他从小父母双亡，多亏伯父一家照顾才能平安长大，林辉多年感激深埋于心底。
他是个感情内敛的人，平日里这些感谢的话语是万万说不出口的，一直都在寻找一个合适的契机，能为伯父一家，为大哥做些什么来报答他们。
看着日渐消瘦、形容枯槁的林宜融，林辉心下主意已定。
就在两人交手拦路的瞬间，一只小小的虫蛊从林辉的衣袖中爬出，一路爬到林宜融后背，尾针一闪，林宜融昏倒往前方载去。
安置好了林宜融好，林辉借着夜色，驱使近百只蛊虫齐齐出动，爬进了瘟疫患者的家中……
等林宜融再次醒来时，德庄的瘟疫居然有了好转。
得到鼓励的他还以为是上天开眼，再度投入到了治病救人的工作之中。
——
林航听完夏念的讲述以后，沉默良久。
他似乎是被这两兄弟曾经的生死之交所触动，也似乎不理解林辉当初为何那么做，“您是说，其实是他治好了德庄的瘟疫，但是人们却不知情，并且把这件功劳记到了我爷爷身上……”
林航一脸的不可置信，如果面对面的讲述者不是夏念，不是他最尊敬的爷爷年轻时曾经并肩作战的伙伴，他绝对不会相信一字半句。
“是。”夏念一如既往地不卖关子。
这个故事是林宜融讲给她的，那个时候林辉刚被家族审判驱逐。
碍于两兄弟的感情，林宜融被关在家庙内不得出门。他拜托夏念出手，即便不能帮林辉迷途知返，也要多加照看，护他周全。
当时夏念可不是现在这幅唯唯诺诺，灵力不省着用就要吐血的模样，她夏家老祖宗一呼百应，布下天罗地网，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找到林辉。
受人之托，她好言相劝，谁知道那小子油盐不进，非要一条死路走到黑。
哪怕她搬出林宜融的名字来也没用，林辉照样蛊毒伺候，还差点要了夏念的小命。
“可惜啊，你爷爷不让我杀了他。”夏念说起林宜融从前的交待，一脸的惋惜，“我就知道这小子不除，日后一定必成大患，只是没想到他身体这么硬朗，居然活了我两辈子。”
由此可见，身体真是那什么的本钱！
“如果您说的是真的，他……此人既然对爷爷有恩，那为什么现在又要混进林家投毒？”林航温雅的面孔上浮出一丝不解。
夏念所说事情真实，林航并不怀疑，只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两人既然是从小扶持长大的情谊在先，又有甘为对方做嫁衣裳的恩情在后，如何又会走到今天的地步？
“后面反目成仇了呗。”夏念鄙夷道，“你小子，真够笨的。”
“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等以后有机会了，本祖宗再细细告诉你吧。跟你说这些，只是让你多个警惕和心眼，要是能逮住他，听你爷爷的，留他一命再说。”
“反正他一把老骨头，也活不了几年了。”
“林宜融这辈子就拜托了我这么一件事，可不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弄砸咯。”
然后林航带着满腔的疑问和不解，在夏念面对面的逼迫下终于点头答应。
夏念抚摸着手腕上的弯月，感叹岁月不饶人，她侥幸得以重生，从前的老朋友却要一个又一个的离自己而去。
她离开林氏企业的时候，空中正升起一轮弯月，恰似她手上的那枚手镯形状。
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夏念在满地银光中，忽然想念起与宋家上下的点滴相处，那是她上辈子没有得到过的温存与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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