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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先生单手背在身后，手粘着稀稀拉拉地几根白须。
“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
楚悦儿记得这首。
秦老师先生抬起手，随意一点，“你站来气，背一遍。”
楚子熠的个子最高，还坐在他正对面，目标太明显，秦老先生的手，随意一点，就点到了他。
楚悦儿连忙替他站立来，将那首最简单诗，背了一遍。
秦老先生说道：“背地对。不过，你这么大个儿的小小子，怎么口音还变成小姑娘一样了？”
课堂上一阵哄笑。
楚悦儿正想着怎么和老先生解释，接着老先生就呵斥了笑得很大声的几个人。
再接下来，老先生要教授已经来了半年的那批学生声律启蒙。
声律启蒙的第一篇。
老先生摇头晃脑地念道：
“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来鸿对去燕，宿鸟对鸣虫，三尺剑，六钧弓，岭北对江东。人间清暑殿，天上广寒宫。
两岸晓烟杨柳绿，一园春雨杏花红。两鬓风霜，途次早行之客，一蓑烟雨，溪边晚钓之翁。”
念完之后，便又让下面的学生起来背诵。
秦老先生随手一指。
楚悦儿发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又是点到了楚子熠的头上。
看起来，老先生的眼神，确实更瞎了没什么两样。
就在时候，教室的最后面的角落里，传出一个少年的声音，“先生！点错了！她不会！”
少年声音尖利。
大概也是在这个学堂里，练得高声。
秦老先生脸色一沉，呵斥道：“陈追！你的书还没背下来，又在堂上捣乱。看来昨天的手板子，是打轻了。”
那个叫陈追的少年，蔫头耷脑地坐下去，不敢再出声。
楚悦儿也看出来，秦老先生的严厉，果然是名不虚传。
秦老先生又说道：“今天，我点到的，凡是不会背的，一律打十下手板！”
话音未落，周围响起一片哀痛声。
“哎呦……”
凡是被点到，必须要背书。
楚悦儿没办法，只能再次替五哥哥站起来。
为了让耳背的老先生听清楚，她还特意抬高了嗓子。
声音清脆，吐字清晰，一字一句，带出韵律，悦耳动听。
秦老先生点头莞尔。
“好！是个好学生，呃……你叫什么名字？”
楚悦儿答道：“楚悦儿。喜悦的悦。”
秦老先生单手背在身后，右手捻着雪白的胡须，莞尔道：“楚悦，好名字。”
“老夫看你个子大，原以为这么大的才入学，是个愚笨的，从你背书来看，孺子可教也。”
楚悦儿顺着秦老师先生的目光，他的眼神看的方向，并不是看向自己，而是对着楚子熠微笑点头。
秦老老先生称赞的，不是她，应该是楚子熠。
楚悦儿说道：“谢谢先生，我会用功的。”
反正老先生也看不清楚。
以后每次她都替五哥哥背书，就能应付过去，不让五哥哥挨先生的手板子。
而坐在楚悦儿身后的一个小姑娘，此时主动站起来，说道：“先生，这一篇《一东》，我也背熟了！”
秦老先生点头道：“嗯。很好。明天就监督陈追他们几个，全都背下来为止。”
楚悦儿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小姑娘。
她七八岁的模样，天生得一张满月样的圆脸，眉清目秀，美中不足肌肤不是很白皙，双颊有些发红，看上去像是偷偷擦了胭脂一样。
秦老先生既然交代她，监督其他同学背书，那她的能力应该很强。
楚悦儿冲那个女孩儿甜甜一笑。
对方却高傲地瞥了她一眼，冷冷地扭开看向旁边，冲着坐在角落里的顽皮少年，高声说道：“陈追，你听到了没有，明天你来找我背书，别等着我去找你去！”
言语里带着警告。
而被警告的少年，一脸不在乎。
楚悦儿记得他。
他就是在堂上，喊了一句“先生错了”的那个陈追。
陈追嘴里叼着一根折耳根，冲着骄傲的小姑娘，做了个鬼脸儿。
“哼！”傲气的小姑娘冷哼道：“你背不下来再说！”
陈追冲她吐出舌头，还翻了大白眼儿，“略略！”
楚悦儿对这个得到秦老先生准许，有权力监督其他人背书的女同学，十分好奇。
在秦老先生走后，同学也都各自玩耍起来。
她走到那个叫陈追的男孩儿的旁边，扬着粉嫩的脸颊，问道：“陈追哥哥，那个要监督你背书的小姐姐，她叫什么名字呀？”
陈追见楚悦儿才四五岁的样子，长得又乖巧可爱，便拿出当哥哥的架势，对她说道：“小妹妹，哥哥看你刚来，先提醒你，那个女的是个母夜叉。”
楚悦儿眨眨圆溜溜的大眼睛，“她不叫母夜叉呀？谁家也不会给女儿取这么个名字，好难听呀。”
陈追把嘴里咬得没了甜味儿的折耳根吐掉，“呸！我不是她的名字叫母夜叉，我是说她是个母夜叉，又凶，又丑。”
“那她叫什么呀？”楚悦儿问了半天，也没有得到一个准确的回答。
陈追随口道：“她叫秦书雅。你刚来还不知道呢，以后有的是机会。你就记住一点儿，躲她远一点儿。”
楚悦儿不解，“为什么呀？先生好像挺喜欢那个小姐姐哒。”
陈追有些同情地看着楚悦儿，“这你都不知道呀？她姓秦，和秦老先生一个姓氏，她还跟先生叫叔爷爷，他们是同族，当然会对她偏心。”
楚悦儿恍然，“哦，原来是这样呀，”
就在这时候，另外一个少年跑进来，喊了陈追一声，“追哥！”
陈追回头，把手放在嘴唇上，“吁！”
那个少年压低了声音，“追哥，万事俱备，就等你了……快点儿！”
陈追不再搭理楚悦儿，和那个男同学比了个手势，两个少年偷偷摸摸地从后门溜了出去。
楚悦儿正好奇地望着他们的背影。
肩膀上突然加上了一只手，手指一扣，抓住了她。
那只手接触得太突然，楚悦儿吓了一跳。
猛一回头。
“五哥哥，你吓了我一跳。”
楚子熠站在她身后，嘟着嘴，摆出一张苦瓜脸。
楚悦儿对上楚子熠委委屈屈的目光，赶紧改口道：“五哥哥，我来帮你背书吧。”
“嗯。”楚子熠似懂非懂地，牵住了楚悦儿的手。
两个人坐回位置上，楚悦儿一句一句地，教给楚子熠，让他一句一句的重复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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