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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头白发的管家瘫坐在地上，胡乱低语。
方湘眯缝起眼，起身到灵台，思考一阵后转动香炉。台面起了一阵轻微的震颤，方父的牌位平移开，露出一个精密的方形盒子。它颜色灰暗，由玄铁打造，六面附有纵横交错的细纹。
他捧起东西，指腹触及到的地方有细微的粒子流动。
方湘走动管家面前，递上东西。
“今天由你去巡视地阁吧。”
管家一听地阁二字，眼睛顿时有了光彩，看到钥匙更是惊喜。
“我，可以吗？”
方湘僵硬地笑笑。
“以后每个月的这一天，你都可以下去一次。”
管家接过沉甸甸的钥匙，痴迷地抚摸起来。
方湘背起两手，拇指绕动起来，心想什么丧女之痛？在金钱和权力面前根本不值一提，老管家本就凭着女儿上位，把小小花苞送入暗牢。算算是有九人尝过味道，最后一次死透了，还是这毒物亲自去埋的呢。
“那我去了？”
“去吧。”
天亮透了，主仆双双露出诡异的笑。
“去吧。”
满头白发的男人紧紧握住钥匙，渐渐抓回心神，一步步朝祠堂背后处走去。恢弘灵台的另一边，正是通往地阁的大门，需要嵌入方形钥匙。他把精密的物体，放到凹陷的口径上，只见锁匙纹路交缠。
砖块规律地散开，敞开一条黑漆漆的路。
管家走进去，忽地脖子一抽，一道红虫迅速窜到脑后。这副身躯已被无极侵占，脑内的细线蠕动着，想要往下探寻。
‘方湘，朕终于有机会进入这团烂根了，看看是你的地库糜烂还是我的无极楼阴邪。’
他走下台阶，默数了九百九十九层到一个转角，那里摆着红木桌。一个穿斗篷戴面具的人守着，见到来者后略显犹疑，接着取出一张金面。
“是您。”
管家接过，黄金打造的壳子轻薄而奢华，有精致的龙凤呈祥的纹路。
“方大人在祭拜先人。”
看守不再多话，放行了。
“请多美言。”
管家笑笑，戴上面具系好锁链，朝前去了。
这里每隔九米就放置两盏鎏金铜镂灯，暗光摇曳映在墙壁上，竟泛出点点微光。仔细看原是金石墙，朝前一千步，就能看到一个个向内嵌刻的石窟。
管家轻笑出声，啊真是奇妙，人只要戴上面具就全然没了羞耻心。他忘情地观赏着，石窟镶有细栅栏，里面是一丝不挂的男人和女人。他们有的摆出奇特的姿势，各个关节挂满珍宝；有的涂满颜料，或是香粉和蜜轻轻舞动；还有的纠缠在一起，兜售神秘的药。
赤身裸体衬托的商品，都有明码标价。
一颗口中打结的樱桃，贵过一座城。
管家在一处驻足，那里站着一个发肤漆黑的少女，她仰躺在巨大的蚌里。活像颗黑珍珠，那双透亮的眼睛注视来者，闪动着柔情。就因为巡视者的凝望，悬浮着的金色价目抬高了九倍，等待合适的买家。
‘方湘，谁才是九五至尊啊？’
面具下的脸冷笑着。
走过一千步，共计三百六十九个洞窟，穿过门廊是更开阔的地方。这里悬挂着百宝等，厅堂内排布九十九台，戴面具的红袄白裙人慢慢招手。
台上的东西琳琅满目，全是活体。
货物殊死献媚，其中有几个贵公子和小姐很面熟，也有在无极楼伺候过的精怪。这里交换的是名和权，当年管家做的就是这个买卖，拿女儿置换了差事。
默念两千个数，有金光耀眼。
管家掀开珠帘，目光震颤。
‘这是……灯藤。’
这里还原了传说中的奢华古都，上方是琉璃带水，有五彩斑斓的金鱼游动；下方是榆木隔土，种满奇花；那芬芳掩映处摆着餐桌，有人备那精美的菜，并附上黑盒。
传说中的灯藤以买卖人命出名，每个黑盒交易都盘根错节，大可影响国运。
管家看着那熟练杀鱼的人，冷笑。
‘不愧是三朝贵族建立起的罪恶之城。’
走过一张张桌子，看过一盘盘珍馐，设想了一场场谋杀。他停在一扇红门前，上面绘满了九瓣花，一条条的根茎向上攀升。门自动开了，有暗香飘来，隐约呓语声。
抬眼是一望无际的龛，形似宝塔。
管家停在一扇门前，饶有兴致看着，上面写明里面有智者。
‘南山金府十娘。’
他读着，金府的崛起和覆灭横跨三代，少说百年。推门而入，里面果然坐着满面皱纹的老人，望着来者。
“在时间的长河中，什么都可以被宽恕。”
管家在心中嘲讽，啊原来如此，所谓智者就是聆听罪者的声音再给予宽恕。
究竟是渡人渡己，还是自欺欺人？
他上前去坐下，认真观察老人。
老人柔软的皮肤生出白毛，佝偻着的脊背像是猿猴，下颌无力地下垂。那双眼慢慢睁开了，框内像是有黑色的绳索在缠动，是一种从没见过的管道。
“无极。”
面具下的脸微微缠动，皮肉下的红虫紧绷，被认出来了。
“你还有机会停止。”
老人继续说道，不带一点情绪色彩。
“真正的系统刚刚诞生，你这样繁衍下去只会自取灭亡。”
管家摘下纯金面具，凝视眼前人，聆听天外音。
“没有爱的花结不了果。”
一个生灵从诞生开始，心里就有种子发芽，慢慢长成它向往的样子。无极悉心浇灌，好生栽培，时刻关注着根茎的走向……有一天根被血和泪泡坏了，生出恐怖的虫子来，即便如此也接纳了继续生长。
没有爱？还是没有九天神碑定义的爱。
他凝视着南山金府十娘，淡然开口。
“朕很喜欢传说，你知道为什么吗？”
老者沉默不语，合上眼睛。
“因为谁都可以说。”
管家的头颅呈中线开裂，露出可怖的骨骼和血浆，密密麻麻的红虫赫然探伸。它们直接扎入老人的面皮，一点点朝里输送金色的虫卵，龛内一片寂静。
眨眼间，寄生完毕。
红虫缩回，头颅紧闭，管家若无其事地戴上金色面具。他满意地看着端坐地老人，见那一颗颗植入的肉疙瘩朝颅内进发，拍拍对方的手背。
“继续说吧。”
管家走出龛，环视这庄重而可笑的一切，仰面朝着上方。他踮起脚伸出手，不断向上向上，好像要拥抱什么似的……愤恨道。
“我爱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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