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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起，夜幕归，次日又反复如此。一段时日过去，意气风发的文家人已经累到双手无力，两脚虚浮。
嘤，遥想当年考测画技的那三个月，都未曾这般卖力过。
最近几日，嘉平楼已从上到下，全部拆解清楚，至此，真正的考验算是正式开始了。
文家的画师们活动活动筋骨，皆是一副终于看到曙光的期待模样。
待朝晖堂的这些人开始进入修复补配的过程，进展必然大大减慢，届时，他们总算能正儿八经的喘口气了。
“诶，今日是不是就要开始细修细补了？”用完早膳的间隙，几个一脸憔悴的苦命人一边前往嘉平楼，一边小声交谈。
“没错没错，”有人提高了音量，“昨日我下值晚些，回来前，我特地去瞧了刚贴出来的进展安排，东侧的几个地方今日便可上手整修了。”
每日的进展安排，楚宁交给了寒枝来做，一来是为了让众人对每日所做之事心中有底，二来也是方便筹划全局。
“怎么样，今日所安排的修补之物可多？”
“这……”支吾半天，那人硬着头皮道，“我看那宣告纸上照旧是满满当当，整整一张都排满了。”
“……”窒息！
周遭静寂了片刻，才终于有人质疑道，“若说拆卸这般快也就罢了，真上手修补起来，可都是严丝合缝、细致入微的活计，哪里是说想修一件，就立刻能修一件的。”
言之有理，几人微微点头，长舒一口气。
幸好幸好。
“大家放心，我依稀记得五年前，随文师公一道去南衡王府。当初商讨时，本是筹划着半月修补完，可雕刻补配一事委实太费功夫了，到最后等他们全部完成，知会我们前去绘制成品图，已迟了半月有余。”
木器修复一行自古有句行话——“木匠必做于细，补配当精算计。”说的就是修补木器是个极其精细的活。光是做那些丢失损坏的小嵌件——刻模子、作比对、拓制于板上，就已经要耗费许多时日。
这些事情是无论如何也快不了的，除非朝晖堂里人人都长出八只手，否则任你本事再出神入化，也无法一下子就成。
况且最难的，不在于做缺失的小配件，而在于想出如何做。
比方说，有一件相较完整的木器，出现了一处小角落损坏待修，需要将这整个木件拆卸开来才能上手，可这件东西的边缝都是用古法黏合住的，偏偏又不能拆卸。
类似这样的问题在修补中层出不穷，该如何下手，用上什么方法更为巧妙，每一步具体该怎么做，往往要耗上许多时日，苦思冥想才能想出一个较为妥帖的法子。
要不怎么说钱季十几年前就看着一脸沧桑，为了想这些东西，有时候一整日不吃饭也是有的。
一行人嘴上说着接下来会轻松一阵子，但这段时间被摧残久了，脚步还是下意识地会加快，没一会儿功夫，便从膳堂快步走到了嘉平楼，迎面就遇上几个窃窃私语的钱家子弟。
看他们一脸错愕的表情，文家一众画师不自觉地就提着一口气。额……这个画面，他们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仿佛嗅到了一种不妙的气息。
院子里，所有人又被分成了三三两两的十余列，为首的人手中都拿着一张小条，上面写着不同的编号。
“这是做什么？”有人按捺不住好奇，伸了伸脖子问道。
蓝衣男子难以置信地回道，“听秦禹说，是楚氏给每一列都分了任务，喽，这个条子上写的，就是我这列四个人今明两日要修补的东西。”
“什么意思，两日，就你们四个？”莫不是在说什么胡话不成。
“就是两日不错，我看啊，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蓝衣男子点了点头，甚至还逐渐生起气来，“编号‘十九’我是记得的，是一个装裱兰花图的画框。修补一个画框自然不是太难的事，可问题在于，这个画框里头，两侧绷画心的木条变形了，其背板和边框又粘得牢牢的，漆面也平整，根本无法从后边取出损坏的木条。”
说到最后，同一列的其他三人也都气愤填膺起来，“是啊，两日怎么完得成，这不是为难人嘛！”
“前几日我还觉得她有点魄力，现在看来，根本是在瞎指挥。”
“哦，我明白了！原来，她和长宁君承诺的六个月之内完成，竟是这样来的。把不可能的事情分派到我们身上，叫我们两日内做出来。呵，那要是做不出来呢，到时候是不是就到长宁君面前去告我们一状，说是因为我们的原因，才导致时日延迟。”
“哇，这样一想，此女心机颇深啊！古语有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她这是打算将脏水都泼到我们身上，拉我们全部人下水呢！”
蓝衣男子气不过，将手中的条子捏了又捏，愤愤道，“她想得美，若是真用这样阴险手段，我们自然也不会任她胡言乱语。公道自在人心，这样难的事情，本就不是两日内能完成的，她以为人人都是欧阳前辈那样的高手吗？”
“估计是了。唉，我偏看不惯这样的人，面上说的好听，实际却尽是阴暗手段。过一会儿她来，我看她用什么说辞来说服我们。”
蓝衣男子摇头道，“说得再天花乱坠也无用，总归是完不成的。你们害怕不敢提，我敢！等会我便直接问她，她到底因何给我们定两日做完。”
院子里，秦禹三人按照楚宁的意思分好人和编号后，也静静地站到了各自的行列中，听到周遭愈演愈烈的不满声音，何锦书暗暗翻个白眼，寒枝不以为意地闭目养神，秦禹一脸平淡。
三人压根没担心过楚宁会收不了场，他们早就已经对楚宁的能力深信不疑，但凡是他们师父做的决定，必然有她的道理。
唔，瞧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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