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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事情就明朗多了，必然是黎家要请楚宁过府修补，让卢唐做了中间人。
他一下便想到了之前提到的“讲学”一事。
欧阳家过远，与楚宁回大周不是一个方向，但他钱家不同啊，虽然老宅比之欧阳府更远，但在淮邑，他们可是也有宅子的。
反正钱家子弟都常年在外做事，比起回老宅，回淮邑还更快些。
钱季的心思一下子活跃起来。
于是，先飞鸽传信通知他们回来，再让车夫抓紧赶路，他要赶在楚宁到黎家前，就提前安排好一应事宜。
可怜了他这把老骨头啊，马车一快，整个人颠得七荤八素的，好在换了一段水路，否则真会晕倒在这半途中。
等到楚宁这边修完古籍，钱季正好登门拜访。他是青云榜前十的大家，黎家的人自然是热情相迎，哪知道钱季慈祥的笑容背后，竟是要邀请楚宁过府讲学。
黎昌客套的微笑一下子僵硬在脸上，是了，他怎么没想到讲学这等好事，楚宁这样的奇才，又有许多不同世俗的修补技艺，若是能给黎家人讲上一次课，那是莫大的幸事啊。
然而等他意识到这点时，钱季已经拉着楚宁在打感情牌了。
“宁丫头啊，”钱季怎么亲切怎么喊，很是诚恳道，“你看，以我们这等交情，是不是必然得不一样。钱府离得也不远，一日路程就到了，来回算起来，再耽搁你两三日功夫，你就当给我个面子，辛苦走一趟如何。”
还有一句，此番酬谢比之黎家肯定只多不少。不过他知道楚宁不是市侩至此的人，说了反倒刻意，钱季便没有明面上提。
楚宁听着听着，感觉这话实在耳熟，对，当初卢老请自己来黎家，也是说顺道来一趟，只耽误几日。
她略想了想，礼貌回道，“老前辈相邀，是楚宁的荣幸，也莫说是讲学，钱家家学渊博，我此番去是同大家做个交流罢了。只是……”
楚宁顿了顿，才继续道，“我出来甚久，随行的柳大人和一众护卫们也无法在外久呆，这次去贵府叨扰一日，便要赶着回程了。”
钱季听懂了她的话外意，楚宁是担心去了钱家，开了讲学的头，她这一路上怕是要被一堆帖子给淹没。
“宁丫头放心，这事儿我自有法子替你解决。”钱季一笑，知道她已经答应了走一趟钱府，朗声笑道，“谢了，丫头。”
……
钱府管家这一日忙得不可开交。
以往钱府不是没有讲学过，可那都是钱家人给外头慕名而来的人做个简单的讲学，人数有所限制，随便一处院子便能轻易解决。
这回不同，光是钱家年轻的子弟站在一起，两三个院子都塞不下，更不要说还有一堆长者们。因此，这仅仅是场地的选择就让管家头疼了好几日。
最后还是挪空了群书阁，才勉强凑出一处大些的地方。
这日，钱家一众男子辰时正刻便齐齐聚在了群书阁，因钱季有过嘱咐，众人手中都带着纸笔，好随时记下重要的地方。
等了好一会儿，讲学的人还未到，群书阁里人多气闷，都恨不得早早结束离开。
“我真弄不懂，到底是谁能有这么大的排场，让我们这一大堆人就这么干等着。”按理，那人风尘仆仆而来，不是应该在钱府休憩一晚，次日再定个准确的时辰来讲学吗？
“三爷好像知道是谁要来，昨晚早早便休息了，说是今日恐怕会听得吃力。”
“怎么可能，连三爷都……”他可是青云榜十二位的大家啊，“莫非是黎老他……”
“若是黎老，也应该是在黎家讲学，哪有来我们钱家的道理。”
“我觉得我隐约能猜到是谁，但是总觉得有些离谱。算了算了，等会儿就知道了。”
交流声还在持续，半个时辰后，刚下马车就直接往群书阁来的楚宁，迈步走进了众人的视野中。
刚才还正窃窃私语、一阵嘈杂的群书阁，顿时静谧无声，一个比他们几乎所有人都年轻的美貌女子，在他们家主的陪同下，闲庭信步般地负手而来。
一个女子给他们讲课？疯了吧，女子能懂什么。
这年纪，在钱家连古物的边都摸不到，确定能讲出什么东西来吗？
他们震惊之时，心中暗自腹诽，却见三爷、裕哥儿等一群坐在前排的人，此刻已坐直了身子，一脸期待的样子，提笔严阵以待。
就连祖父，都在正中坐了下来，手上竟，竟也准备好了纸笔！
这……是他们没睡醒，还是哪里打开的方式不对？
事情的走向怎么越发奇怪了。
“哦，我知道了，我知道她是谁了！大周楚宁，那个新晋的前三，一定是！”
部分人有听闻，“我在外时，有听说前三易主，好像是姓楚。但是……”迟疑地皱起眉头，“没人说这么年轻啊！”且还是个女子！
楚宁一个人立于上首，下方是黑压压的人群，年轻的女子不见半分紧张局促，朝众人简单颔首示意后便开了口。
她前世做讲座，最不喜欢的就是冗长的废话，因此楚宁一站定，开场就只有简单至极的介绍。
“大周楚宁，同诸位交流些文物修复上的见解，欢迎指教。”
然后？
然后就开始了。
底下一群人：“……”
钱家子弟主要是专攻木器、陶瓷器和书画，楚宁便从这三类出发，讲些实用的知识。
钱季早已应她要求，准备好了几件器物。楚宁一边上手示范，一边讲解，从更为快速妥帖的清洗方法，到补配的几大要点说明，竟然没有掺杂半句废话。
钱家一众人手中之笔记得飞快，生怕漏掉哪一点，但手速哪里比得上楚宁说话的速度，他们只能尽可能记些重点，然后脑子再疯狂识记一些，半个时辰过去，早就紧张得后背冒汗。
难怪说会听得吃力，从讲最简单的清洗开始，他们就已经有种脑子跟不上她速度的感觉。
更不要说谈到颊揭、定位打孔、调脊这样的技艺，没看见连三爷都略带迷茫了吗。
太难了，听起来就难，更不要说动手做，但从楚氏的口中说出来，却像是切白菜一般寻常。
一群人眼神崇拜，心里悲戚：这还是人吗，她怎么会什么都懂！嘤，讲慢一点啊，上面那点他们都还没反应过来呢。
心好累，有种被楚宁摁在地上狠狠碾压，且这辈子都无望超越的感觉。
“已到午时，我们修整半个时辰，诸位用个午膳。今日结束前有半个时辰的答疑，你们若有什么问题，可以提出来，我挑一些做解答。”
答疑？底下所有人一激灵，顿时振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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