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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到灵前行礼，辛晓就听婢女在身后提醒，“娘娘，还礼啊。”
辛晓慌慌张张地以头叩地，那模样，真是诚心的不得了。
如果不是为燕王守灵，她真的不知道，京城里有这么多达官贵人。
一个上午过去，她的额头青紫一片，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燕王府在后院设宴，款待前来吊唁的宾客。
但对于辛晓来说，只能匆匆忙忙躲到后堂去吃一口。
还没吃饱，就听婢女前来禀报，“娘娘，尚书大人前来吊唁。”
有人来吊唁行礼，就必须有家属在灵前还礼。
燕王的父亲就是先皇，已经驾崩自不必提，他的母亲几年前也驾鹤西去。
他没有亲兄弟，唯有一个嫁给地方官员的姨妈，赶回来主持葬礼内务。
算来算去，就辛晓这个望门的寡妇，和这燕王是最亲近的人了。
所以，别人不在都没关系，唯有辛晓，不可以不去灵前还礼。
她放下刚吃了几口的饭菜，半饱不饱地回到灵前，又是一顿叩头行礼。
等打发走了尚书一伙人，又来了侍郎一伙人，简直没完没了。
这一晃，一下午就过去了。
饥肠辘辘的辛晓，总算被带回后堂。
因为葬礼期间不得食肉，四菜一汤里面，竟然连一点荤腥都没有。
即便是这样清淡的饭菜，她也吃得津津有味，争分夺秒地往嘴里划拉。
不出所料，饭还没吃完，婢女来报，又来了一个尚书大人。
六部尚书，现在才来了四个，应该还有两个在途中吧。
辛晓恋恋不舍地放下碗筷，跟着婢女到灵前还礼。
这一跪，就跪到了深夜。
不再有宾客到来，总算能够休息。
辛晓回到后堂，又累又饿。
古代的葬礼真是折磨人，贵族里寿终正寝的老人，停灵的时间为七七四十九天。
燕王英年早逝，不属于寿终正寝，因此头七过后，后面以六天为一七，总共也要停灵四十三天。
四十三天啊，辛晓想一想，都觉得十分难熬。
把四十三天的人生，浪费在为一个陌生人守灵上，这在现代，是一件不可以想象的事情。
“王妃娘娘请坚持住，只有在头七的时候，来往的宾客才多，后面就能休息了。”身后的婢女，许是看出辛晓精神涣散，出言提醒道。
辛晓正无聊，听她这么说，也就顺嘴一问：“为什么大家都赶在头七来？”
她的本意是，为什么不前三天都来完，以后就不要来了。
婢女一本正经地回答，“因为头七的时候，亡魂尚还没有踏上黄泉路，灵魂会在家中徘徊。因此，赶在头七来，可以让故去的人，再见上最后一面。”
她话音未落，辛晓已经觉得，一股子阴风从背后窜起，好像那未曾谋面的燕王，正在她头顶，遥遥望着她。
不会吧，自己这个望门寡守的，还要被个死鬼偷看？
有句话叫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她自然是不能懈怠的。
因此，免不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认认真真地跪好。
以免叫那燕王的魂魄，看见她态度不端正，再对她怀恨在心，伺机报复什么的。
度日如年，好不容易到了第七天，辛晓的感觉，早已是身体被掏空。
不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更是没有睡过一晚好觉，勉力支撑，不过是想快点咬牙挺过去而已。
这些天，燕王的兄弟们轮流守夜，今天刚好排到了殷离。
两人隔着个灵堂遥遥相望，辛晓能感觉到自己目光的空洞。
偏生这第七天，地方赶着来吊唁的官员，都踩上了这趟末班车。
因此，作为未过门的妻子，辛晓的工作，倒是比平时更加繁重。
接二连三地磕头，已经头昏眼花。
看不清来人的长相，也听不到门口小厮的通报，只是不断地弯腰，起身。
一阵眩晕袭来，只听身后的婢女惊呼一声，“王妃娘娘。”她就失去了知觉。
从昏迷中清醒，辛晓转了转眼珠子，见自己正躺在床上。
素白的帷幔后，还坐着一个人。
“谁？”她虚弱地问。
“是我。”殷离的声音响起。
辛晓想要揭开帷幔，却被殷离阻止了，“这里是燕王府，我们叔嫂身份有别，就这样说话吧。”
“好。”辛晓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古人看得很重。
更何况，还是这种叔嫂的关系，不能落了闲话。
“外面情况怎么样了？”她问。
“没事，大家都看见你晕了，也就不会强求你去守灵，你继续休息就好。”殷离淡淡地回答。
听说能休息，辛晓松了口气，感叹道：“我太累了，吃不饱饭，也睡不好觉。”
“我知道。”殷离沉沉地说：“所谓磕头回礼，你也不必那么认真，瞧你的头上，都磨破皮了。”
“样子还是要做做的。”辛晓道。
其实她很想问，殷离是用了什么手段，让燕王提前告别这个人世的。
但她又觉得，燕王的灵柩就停在外面，这种时间和场合，说这些似乎不太好。
更何况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就好，说出来，未免心生嫌隙。
于是她决定不问了。
“今晚你守夜？”她换了个话题。
“是，最后一晚了，从明天开始，让小厮们守着就行了。”殷离说道：“我是先皇最小的儿子，把我排到最后一天，也算是送走了哥哥吧。”
辛晓的心中，突然升起一丝惆怅，“今天过后，亡者的魂魄，就上路了吗？”
“是，他看了我们这么些天，应该也放心了。”殷离若有所思地说。
辛晓并不认同他的话，最是无情帝王家，她觉得，殷离这些兄弟们，彼此之间未必有那么深的感情。
燕王离世之前，留恋的到底是这人世间的繁华，还是难舍的亲情，就不得而知了。
“殷离。”辛晓轻轻唤道，心里突然升出一丝柔情。
不管他做了些什么，都是为了她呀，为了让她不要嫁给那个得了肺痨的垂死兄弟。
他的心里，一定也不好受，只是在她面前，不能表现出来罢了。
如果说，全世界都要谴责他，至少她，是没有理由不跟他站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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