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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书网 > 有本事,别想我 > 第 52 章 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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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孙倩录歌录到夜里一点才回来。在一楼,难免又被宿管阿姨骂了一通。

    她本身是个直性子,这几年也学会了圆滑世故。提前准备好了一袋水果,送到宿管阿姨面前,说上几句软话,总算平息了一场暴风雨。

    这个点,宿舍楼早已熄灯。从前他们为了熬夜,每人都买了一盏充电小台灯。孙倩轻手轻脚地回到宿舍时,小台灯的光依旧亮着,像是在等她回来。

    谢宝南从床上半坐起来,“倩倩,你回来了。”

    孙倩抬头:“你还没睡啊?”

    “嗯,”谢宝南低低应了声,“睡不着。今天录歌还顺利吗?”

    孙倩摇头,“不太顺利。我的唱法路子太野,到了录音棚就显得格格不入。今天跟着老师调整了很久,结果都不太行。就这么一首歌,快把我们折磨疯了。两个月了,深井末梢要变成神经病了。”

    谢宝南宽慰她,万事开头难,日积月累形成的习惯肯定没那么容易改,但只要坚持下去,总有一天可以做到。

    孙倩叹了口气,“就是不知道我们还有没有这个机会。今天听来个小道消息,如果签约一年还没发唱片,后面基本也发不了了。”

    孙倩拉开椅子,在桌子前坐下。她常年化烟熏妆,每晚卸妆都是个大工程。

    “诶,对了,你今晚找我什么事?”

    谢宝南想起在公交站给她发的消息,“没事。”顿了顿又忽然问,“倩倩,你说这世上究竟有没有破镜重圆?”

    孙倩停下手中的动作,探出脑袋,“宝南姐,你要和谁破镜重圆啊?”

    谢宝南道:“不是我。今天看了一本书,里面讲的是两个人破镜重圆。”

    她有些佩服自己,如今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越来越溜了。

    “哦,”孙倩缩回脑袋,拿出一张化妆棉,覆在眼睛上,“当然有了,我爸妈就是破镜重圆。”

    谢宝南睁大了眼睛,又听孙倩说:“当年我爸是个穷小子,我外公外婆看不上他,强迫我妈和他分手。我妈是个乖乖女,那时年纪小,没办法反抗家里,就和我爸分手了。后来过了几年,我妈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然后和我爸意外重逢,这才重新走到一起。”

    谢宝南问:“那当年分手的裂痕,不会还在吗?”

    孙倩道:“我妈当年和我爸分手后,家里给她介绍了好几个对象。她必须要经历这些,才看清心里最爱的人还是我爸。人都会长大,会改变,就看还有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只要过去的问题解决了,裂痕不过是一段经历。”

    谢宝南陷入沉思,真的如此吗?

    分开的两个人,真的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吗?

    五月下旬,孙倩的歌终于顺利录制完毕。

    到了周末,她兴奋地邀请谢宝南去酒吧听她的新歌,一同接到邀请的还有李铮和猴子。

    猴子表现得最为兴奋,从见面开始,就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

    “倩姐,你这真成大明星了。苟富贵,莫相忘啊!”顿了顿又说,“要不你先帮我签一百张签名吧?等你发了唱片后,我拿去卖,保准能赚一笔。”

    孙倩一掌拍在他的后脑,“卖你个头啊!”

    猴子揉着脑袋,一脸不满,“倩姐,你好歹也是个明星了,能不能不要这么粗鲁?打男人的头,太伤尊严。”

    “你?”孙倩睨他,“毛都没长齐吧,还男人……”

    猴子道:“别瞧不起人,我今年已经二十了。”

    李铮感叹道:“想想时间过得真快。当年刚入学的时候,你才十六,转眼都要二十了。”

    猴子叹了口气,“是啊,以后再也不能说自己是十几岁的男孩子了。”

    孙倩做了个呕吐的动作,“闭嘴吧,恶心死了。”

    签约经纪公司之前,孙倩一直在这家酒吧驻唱,和酒吧老板的关系非常好。酒吧在白天不营业,老板特意借给她招待朋友。

    此时酒吧里,就他们几个人,清清静静的,有自由的随性。

    深井末梢乐队另外两名成员都是二十出头的男生。浩子从小玩架子鼓,英年早婚;碰壁之前是酒吧的调酒师,看上去有些腼腆。

    几人聊天的时候,碰壁给大家调了鸡尾酒。

    孙倩问:“我怎么没有?”

    碰壁递给她一杯果汁,“你胃不好,别喝酒了。”

    那神情语气,温柔到极致,完全不像是舞台上热力四射的他。只可惜,孙倩这个大傻妞,完全没有领会。

    谢宝南看在眼里,笑笑,没说话。

    五颜六色的鸡尾酒里,映照出舞台上乐队的身影。

    谢宝南从前听过他们的歌,带着原始的野性,像是凌乱的杂草,原生态的,自然,灵性。

    如今经过专业老师大半年的调整和指点,孙倩的嗓音更加醇厚,掌握了更多的演唱技巧,却又保留了他们本身的风格。

    很难得,能在市场中,独树一帜。

    谢宝南录了一段孙倩表演的视频,发给陈邺。

    陈邺很快回复:“什么?”

    她回:“谢谢你。”

    千里马依然需要伯乐。

    几分钟后,陈邺的电话打过来,绝口不再提这件事,转而问:“在做什么?带你去海边玩,好不好?”

    孙倩的新歌试听结束,大家赞不绝口,一致认为他们会大红大紫。几人围在一桌,玩起了扑克。

    谢宝南对扑克不感兴趣,没有拒绝陈邺的提议。

    临桑郊区临海,他们开车穿过繁华的城市,周遭越来越安静,视野却越来越开阔。

    这时节,天气不冷不热,是出游的好时节。

    陈邺带她去的码头,一艘白色双层游艇正等着他们。

    她跟着陈邺上船,工作人员很自然地称呼她“谢小姐”。这些人从前并未和她打过照面,想来是陈邺早早打点过的。

    很奇妙,开始去注意这些细枝末节,却在每一个细节里发现他的体贴。

    陈邺对工作很严苛,但在生活中却很懒散。如今这样周到,当真是花了不少心思。

    陈邺凭栏而坐,问她:“会晕船吗?”

    谢宝南摇摇头。

    他又嘱咐:“如果觉得不舒服,就跟我说。”

    岸边的景色渐渐远去,扑面而来的海风里,是咸咸的潮气。

    他们向大海深处驶去,谢宝南望着没有尽头的海面,猜测陈邺究竟要带她去什么地方。

    她没问,只是无条件地信任他。

    大约行驶了四十来分钟,他们来到一片蔚蓝的海域。放眼望去,大海无边无际,旷远而辽阔。

    游艇停下来,有工作人员送来了钓具。谢宝南这才知道,陈邺是带她来海钓了。

    她没钓过鱼,不会用钓具。陈邺耐心地教她,同她讲解每一个细节,真是个称职的好老师。

    幸好并不难,她很快上手。

    挥杆抛出鱼线,在空中划出一道长弧,落入水中。

    陈邺问她:“想钓什么?”

    谢宝南随口一说:“金枪鱼。”

    陈邺说:“这季节,金枪鱼不容易钓到。”

    她想起一句玩笑,不钓鱼钓金龟婿。陈邺,应该算得上是钻石级别的金龟婿了。她被自己的想法逗笑,弯弯唇角。

    两人同时下饵,陈邺的鱼竿很快有了动静。不一会儿,捞上来一条大约四五斤重的鲈鱼,活蹦乱跳。

    谢宝南看呆了,还真能钓上来啊。

    陈邺再次挥杆,短短几分钟,又有鱼上钩。

    谢宝南看着他收获一条又一条战利品,而她的鱼竿,半分动静都没有。她不禁困惑,“怎么我钓不上来?”

    陈邺偏头看她,竟是洋洋自得,“没办法,实力悬殊。”

    好欠揍!

    她不服气,收了鱼线,发现鱼饵已经不见踪影。她重新挂上鱼饵,再次抛线,不一会儿收上来,鱼饵再次不见。

    她忍不住问陈邺:“怎么回事啊?”

    陈邺眉宇间写满洞悉,偏偏不告诉她,“想知道?”

    谢宝南点头。

    陈邺道:“那你求求我。”

    真是坏透了。

    谢宝南抿唇,好半晌才小声说:“我求求你。”

    这轻柔的声音让他浑身舒坦,他笑着走过去,“你抛线的角度不对。鱼线这么落下去,鱼饵容易掉。”

    他边说边重新挂上鱼饵,然后站在她身后,握住她的手,将鱼线放出去。

    “不需要那么大的力气,轻轻抛出去就行了。”

    谢宝南背贴着他的胸腔,隔着一层布料,她感受到陈邺灼烫的体温。

    因为太紧张,她连眼睛都失了焦,手也没有力气,像一只被操控的木偶,任由他操控。

    身后,陈邺还在同她认真科普。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觉得浅浅热气拢在头顶,是他的呼吸,烫得吓人。

    有了陈邺坐镇,很快有鱼上钩。他握住她的手,收线,一条鳗鱼浮出水面。

    谢宝南兴奋地说:“好大啊!”

    陈邺也笑,依旧圈着她,慢慢地将鱼拉上来。

    他放开她,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一板一眼地同她说:“这附近鳗鱼不多,能钓上来算是走运。”

    一个下午,两人收获颇丰。

    天色暗下来,他们在甲板上支起了烧烤架。工作人员将鱼洗净、切片,没让她目睹血腥的过程。

    陈邺坐在椅子上,袖口挽起,拿着银色烤夹,动作娴熟。他一边烤一边问:“想吃嫩一点还是焦一点的?”

    “嫩一点。”她回。

    鱼片在烤架上发出兹拉兹拉的声响,阵阵香气扑鼻。

    谢宝南视线从烧烤架,顺着陈邺的小臂,落在他的喉结上。山川似的性感,又让她想起方才。蓝色的海面上,一艘孤零零的船,他贴在她身后,握住她的手,抛线,收线……

    那场景,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们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难怪方才工作人员看她的眼神意味不明,像是被人洞察了心思。

    她后知后觉,这会才开始脸红。幸好天色暗了,遮掩了她的窘迫。

    鱼烤好了,香味扑鼻,肉质鲜嫩,和从前的味道确实不一样。

    “很好吃。”谢宝南没话找话地夸赞了一句。

    陈邺道:“这里只是浅海,深海的鱼味道更好。”

    夜色彻底浮上来,无垠海面,只有他们这一艘船,像是误闯幻境。月色溶溶,在海面上倒影出波光粼粼的影。

    陈邺站在船尾,修长身形背对长夜。他没有看她,像是在欣赏这夜色。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寡情寡义,却终归是好看的。

    陈邺点一支烟,吸了几口。然后想起来,今天叫她出来,其实是有话同她说。

    他侧头看她,小姑娘的长发被风吹起了些许弧度,脖颈上那白皙的一片肌肤,于他来说,是吸血鬼对血的渴望。

    “我问你一个问题。”他开口。

    谢宝南回神,乖乖地应:“好,你说。”

    “你有喜欢的人吗?”

    谢宝南的心漏跳了一拍,像是濒死之人,心脏骤停,转瞬却迎来更急速的跳动。

    他是在表白吗?但哪有这么直白问的。她该怎么回答?

    夜色如墨如尘,她抿着唇,半天没说话。

    到底是靠他打破僵局:“你不回答,我就当没有。”

    夜色中,他的眼眸很亮,映照出满天繁星。

    谢宝南有预感,积蓄已久的情意将在这一刻迸发出来。她觉得全身都热,有汗沁出来,风一吹,染着丝丝凉意。

    下一秒,她的手被男人的大手握住。他的手同样带着潮气,与她的纠缠在一起。

    温温热热的湿意里,她听见陈邺的声音,如山中清泉,如墨林飞鸟。

    “既然如此,要不要试着喜欢我?”

    谢宝南咂摸着这句话,半晌没有说话。

    如同在辨认真假。他的话是真的,但这一刻却像是假的。

    这时船长走来问:“陈先生,一会可能要起风浪了,要不要先回去?”

    陈邺点头,“好,回去。”

    这事像是个小插曲,就这么掀了过去,无人再提。

    下船,坐进车里,陈邺问:“送你回学校?”

    “啊?”谢宝南如梦初醒般,听到他的声音,眼神都在飘,她点头,“好。”

    汽车发动,他又转头问:“喜欢海钓?”

    她依旧点头,“嗯。”

    “烤鱼也喜欢?”

    “嗯。”

    “那喜欢我吗?”

    她顺势又说了个“嗯”字。转瞬反应过来,红了脸,匆忙解释:“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顿了顿,依然觉得不对,又补充,“也不是说不喜欢你。”

    越解释越乱,到最后,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尴尬中,对上他意味深长的视线,才知道自己上了当。

    “你……”

    真是坏透了。

    后面的话却说不出口。

    陈邺笑笑,踩下油门,放过了她。

    一路,谢宝南不说话,陈邺同样沉默。

    她感觉手心里还有他的汗,耳边是他的声音和呼吸,在狭小的空间里,缠绵交错。

    太安静了,回去的路怎么这么长。

    终于到了宿舍楼,陈邺怕女孩脸皮薄,贴心地给出了建议:“你不用急着回答,可以再考虑考虑。”

    谢宝南垂着头,低低说了声“好”。

    回到宿舍,她才后知后觉,那一个“好”字,会不会让陈邺认为她已经答应了?又或者,陈邺会不会觉得她不想答应,所以才决定考虑呢?

    谢宝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这一夜,因为他的表白,注定难眠。

    孙倩不在宿舍,她给沈曼打电话。

    电话接通后,她不好意思直接开口问,只能东拉西扯。一会问沈曼最近生意怎么样,一会问有没有设计新的汉服,又问需不需要自己去当模特。

    沈曼知道谢宝南不是个??碌娜耍?忧耙裁徽庋??K?蛄烁龉?罚?氨Π。?愦蟀胍勾虻缁肮?矗?臀?烁?宜嫡飧觯俊

    谢宝南这才回到正题,鼓起勇气,一股脑儿地告诉她:“陈邺向我表白了。”

    这样石破天惊的一句话,让沈曼足足愣了好几秒,旋即大笑起来。

    谢宝南蹙眉:“这,也没那么好笑吧?”

    沈曼顿时精神了,“果然是个人就逃脱不了真香定律。他怎么跟你说的?”

    回想在船上的情景,她说:“他问我,要不要试着喜欢他?”

    “没了?”

    “没了。”

    “那你是怎么想的?”

    谢宝南说:“我不知道。”

    “上回我们谈过这个话题,你说他变了不少。之前我曾怀疑过,现在非常肯定,他应该是真的喜欢你。如果你愿意接纳他,破镜重圆也未尝不可。”沈曼理智地同她分析,“但有一点,我不太放心。”

    “什么?”

    沈曼问:“你曾说他是不婚主义者对吧?”

    “嗯。”

    “那现在呢?”

    现在?他们并没有谈及这个话题。

    陈邺想不想结婚,是未知数。如果他只是想和她在一起,却依然不想结婚,这也是有可能的。

    沈曼道:“虽然我认为爱情与婚姻无关,婚姻也不是爱情的最终归宿。但如果他真的一辈子都不结婚,你还愿意跟他在一起吗?”

    谢宝南沉默,彻头彻尾地陷入茫然。

    她并不是一定要结婚,只是她的家庭太幸福。

    虽然母亲去世得早,有过几年的动荡,但黄敏来到这个家后,让它重焕生机。从小耳濡目染,让她觉得,两个人在一起,组建家庭,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生活这么难,两人一起对抗,才能面对生老病死。

    但显然,陈邺并不这么认为。不婚,对陈邺来说,究竟有多重要呢?

    ——

    陈邺回去时,一直在想,自己的表白有没有到位,谢宝南有没有听懂。

    他一直信奉,感情的事水到渠成,很多时候不用说出口。直到察觉到谢宝南对他的逃避,他才意识到,那天确实冲动了。

    这才下定决心,郑重其事地向她坦白心意,告诉她,他是真心喜欢她,是很认真的想和她在一起。

    因为太过在意,他发现自己有忐忑,有不安,像个初涉□□的愣头青,偶尔也会莽撞。

    这辈子栽在谢宝南的手上,也算是宿命。

    快到小区时,一道人影忽然冲出马路,停在车前。陈邺猛地急刹车,方才避免了一场人祸。

    他瞳孔骤缩,定睛一看。

    那人影不是别人,正是他的母亲,文婉。

    文婉走过来,叩响他的车窗。他不应,文婉继续叩窗。

    烦躁的咚咚声里,车窗降下一指的空隙,文婉的声音灌进来:“阿文,我是妈妈。”

    妈妈,这个词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了。

    他努力想去回想五岁前,那些少得可怜的记忆,久远的故事终究被时间冲淡。再想起她,只剩下抛弃和冷漠。

    陈邺缓缓地偏过头,隔着单面玻璃,看清了她。

    一双苍老而疲惫的双眼,像是电影里蒙太奇的画面,充满了不真实。

    他记得三月末,在自闭症儿童学校门口看见文婉时,她还神采奕奕。两个月的时间,她为何突然老了这么多。

    “你认错人了。”陈邺不想和她纠缠,冷冷开口。

    文婉的手紧紧扒在车窗的那一道窄缝上,“阿文,我知道是你,你不用否认。”

    阿文……

    陈邺声音低沉:“你有什么事?”

    文婉迟疑着开口:“妈妈……妈妈就是来看看你……”

    陈邺冷笑一声。

    二十几年没关心过他,现在忽然说来看看他,实在是可笑。

    他降下车窗,对上文婉的视线,一张脸吝啬于半分表情,“现在你看到了。”

    整整二十六年了。

    那年,文婉开始新生活后,便下定决心不再去看陈邺,甚至烧掉了所有与他相关的痕迹。

    终于如她所愿,儿子在脑海中的印记越来越模糊。后来数年,再也没有他的消息。

    直到几年前,陈铭车祸去世,陈邺回国接管嘉汇,出现在大众视野,她才偶尔在新闻里看见这个儿子。

    电视里的他终究和现实的他不同。

    这么多年,陈邺变了很多。小时候乖巧可人,会跟在她身后奶声奶气地叫“妈妈”。可如今,他的眼中却只有阴骘冷漠。

    文婉心头震动,被他的眼神吓住。她沉默片刻,终于开口:“阿文,其实今天我来找你,是有事想找你帮忙。”

    “什么事?”陈邺问。

    “小航,就是我的孙子,前不久查出得了白血病。医院说现在暂时没有适配的造血干细胞,他只能等死。他才六岁,还很小……”

    文婉说不下去,泪汩汩而落。

    陈邺一脸漠然,问:“跟我有关系?”

    文婉擦擦眼泪,“医生说,如果有亲属,可以先去做骨髓配型,看看是否合适。当然不一定合适,但总归是多一个希望。”

    于是,她辗转打听到陈邺住的小区,蹲守在这里。只求他去做骨髓配型,万一合适,或许能救她的孙子。

    “小航的爸爸前年意外去世了,他妈妈也不要他了,小小年纪就得了自闭症。如今,我只有他这么一个亲人了。阿文,你能不能帮帮我?”

    陈邺掀起眼皮,看向她,断然拒绝:“不能。”

    他关上车窗,不再看文婉一眼。踩下油门,进了小区。

    到了无人的地下停车场,陈邺坐在车里,一颗心重重地沉下去。

    妈妈来看他,并不是因为想他,而是让他去救她的孙子。他不难过,也不失望,或许是早已经习惯。她对他向来如此,不是吗?

    但为什么,依旧会觉得心痛……

    他一拳捶在方向盘上,久久地沉默。

    隔天,陈邺去公司,和欧洲那边开电话会议。

    商务总监告诉他,上回提价的代理商,后悔了,想要重新和嘉汇合作。听说他们是被人诓了,本以为有更好的合作对象,最后却发现竹篮打水一场空。

    陈邺问:“有查出来吗?是谁在背后搞鬼?”

    总监说:“目前查到的信息来看,应该是陈祥。”

    陈祥,陈邺的叔叔,当年在嘉汇之争中,落了下风,败走美国。没想到时隔多年,依然贼心不死,还想着卷土重来。

    之前陈邺收购器宇,老员工拉横幅闹事,背后就是陈祥煽动的。

    一桩桩,一件件,都踩在了陈邺的死穴上。

    郭卫华说:“陈总,我听说陈祥最近回国了,私下见了不少嘉汇的股东。”

    陈邺沉思片刻,问:“他手上还有多少股份?”

    郭卫华道:“不多,只有两三个点,这几年他主要是靠分红,没什么大动作。最近不知道是不是看嘉汇做大了,想要回来分蛋糕。”

    陈邺点头,“盯得紧点,有动向及时向我汇报。”

    下午,陈邺接到周家琪的电话,约他去赛车。

    去年年末,周家琪和家里安排的对象马雯英订了婚,婚期已定,就在今年国庆。

    然而这日子过得并不舒坦。马雯英是大小姐脾气,十分任性,动不动就和周家琪吵架。起初,周家琪顾着两家的面子,好声好气地哄她。时间一长,他也烦了。两人就这么将就着过。

    周家琪一副过来人的口吻:“文哥,有时真觉得过不下去,我这辈子算是完了。”

    陈邺吸着烟,“不分?”

    周家琪叹口气:“分不了。老丈人之前发话了,我要是对他女儿不好,他就弄死我。我倒是无所谓。但我妈年纪大了,受不了这刺激。”

    陈邺看他,问:“你是真过不下去,还是心里有人?”

    周家琪罕见地沉默。

    陈邺道:“我听说田蕊去年已经离开临桑,回老家了……”

    周家琪一改往日吊儿郎当的模样,埋下头,声音里有了哭腔,“文哥,是我没用,自己喜欢的人都护不住。我是真喜欢她,也是真的辜负了她。”

    他在周家琪的悲伤里沉默,好一会才开口:“既然已无可能,就别再留恋了。”

    因为周家琪的事,更坚定了陈邺的想法。

    他或许是幸运的,上天给了他第二次机会,他还没有彻底失去谢宝南。

    阅尽了万千繁华,山河依旧,心里想的人到头来还是她。

    等周家琪平复了心情,又恢复了往日嘻嘻哈哈的模样。一圈赛车开下来,他揽着陈邺的肩问:“文哥,你和小嫂子怎么样了?追到了没?”

    陈邺淡淡回:“快了。”

    “我记得一年前你就跟我说快了。这一年过去了,毫无进展啊。”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声,是谢宝南发来的微信:“你吃饭了吗?”

    陈邺看了眼时间,下午四点。这个点吃什么饭?

    他回:“还没有,怎么了?”

    谢宝南道:“没怎么,随便问问。”

    下午四点问他有没有吃饭,确实随便。

    他盯着这两条消息,仿佛看见她红着脸,故作镇定的表情。

    有期许,却又克制。

    陈邺坐在庭阁里,抬头,望向远处渐沉的山峦,绿影深重。

    他终于笑了声,带着浅浅的气息。转头看向周家琪,意有所指地说:“这回,是真的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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