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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喝醉了。
少年面无表情放下筷子，将醉醺醺的白兔大人拢在衣袖中，起身欲唤伙计结账，突然，他袖子一空，平地出现一个高大的黑影，直直压向他。
他下意识抱住这具身体，扶住这人，谁料白衣人太重，他踉跄几步，倒在榻旁，白衣青袖滚作一团。
阿枫还没回过神，一只竹节般的手指伸过来，肆无忌惮地挑起了少年尖尖的下巴：
“呦，让我看看我们的阿枫美人！”
熟悉的声音、不正经的腔调。
怪异的酒香扑面而来，阿枫犹豫了一下，闭上眼，也不阻拦，任君撷取。
“嗯？美人好乖啊！”叶诀诧异，醉酒之下脑子愣愣的，完全没发现自己已变成了人形，而去纠结一个无聊的问题。
“美人、美人为什么不睁眼呢……”他孩子似的嘟囔着。
因为白兔大人不喜欢我睁眼。阿枫心中回道。
白兔大人从不在他面前显露人形，即便那一夜，人形面庞也被黑夜遮住，他隐隐觉得白兔大人不愿显露原形。
白兔大人既然不愿意别人看，他就不看。
阿枫抬手想让白兔大人安静一些，等待变回原形后，他二人再离开丽春楼，然而，手触到双肩的一刹那，少年愣住了。
不同于平日的毛绒绒，质感轻薄的白衣，圆润的锁骨，他可以想象到衣料下白玉似的身骨，如凝脂一般白皙的肌肤，而此时此刻，他的手正握着它……
少年的脸“轰”得一下变得通红。
“咦，脸红了？”压在少年身上的白衣仙君好奇，说着手指还不安分地探向少年的耳垂。
“大人！”阿枫忍不住，握住仙君的手腕制止道：“大人醉了，不如稍歇息片刻，一会儿后回客栈？”
“歇息？”
“正是，这里有卧榻能方便大人醒酒，大人不如先起身？”阿枫道。
大人压着他，沉不说，不知道又会对他身上哪处感兴趣，动来动去。
可这句话不知怎的触怒了白兔大人，白兔大人直起上半身，反驳：“谁说我醉酒了？我没醉，即便我真醉了，本兔也别、嗝、别有打算！”
身上的白兔把人压得愈发沉了，少年皱眉问：“大人有何打算？”
一句话噎住了白兔大人，话到嘴边胡扯出来的，具体的打算他也没想。
“当然是……制定下计划！”白兔大人理直气壮：“你看，像祁泊枫这般的正道人士，最喜欢可怜楚楚无辜的小绿茶了！本兔应早些制定计划！”
阿枫刚要问是何计划，抬起他下巴的那只手猛然下移，柔软的指腹滑到喉间，激得他全身一阵，差点睁眼。
平复心绪之时，一道宛如绸缎的温热倚在他胸口，他怔了怔，似是不相信般的的摇了摇头，颤抖着探出手，去触碰胸前的温热是何物。
然而叶白兔这边，已经绿茶附体：“大侠，我孤苦无依来到此地，风餐露宿，您能带我去吃点鸡爪子么？”
说吧还故作可怜地嘤嘤了几下。
阿枫的呼吸愈发急促。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这般反应，但他控制不住，胸膛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像是要蹦出来想宣泄什么。
“好。”少年听到自己回答道。
“那……你能不能带我去吃桂花糕？亲我一下下？”
“能。”少年的声音颤抖。
“那……”叶诀狡黠一笑，捧着薄红的脸问：“为了让我活下来，你能不能去死呢？”
“……”
“能。”
一道承诺重重落下，少年自己都有些失神，话语诉出的同时，原本空荡荡的内心竟瞬间被填满，死而无憾。
白兔大人也一顿，没料到少年这般干脆，便手臂一拦，宽大的白衣衣袖环住少年，温热的气息轻撒在少年耳边：
“阿枫真好，什么事情都顺着本兔。”
之后叶白兔再未说话，头搁在少年胸前，呼吸平稳，不一会儿变得绵长悠然。
阿枫感觉身前一轻，缓缓睁开双目，待视线清晰后，看到一只小白兔蜷缩着身体、趴在他心口处，睡得正香，还打了几个小呼噜。
他双手捧住白团子，搁在自己怀中，随即平缓起身。
怀中的小兔子被震了一下，翻了个身，迷迷糊糊抱怨了一句：“阿枫，这家的酒不好喝。”
“好。”少年低声应道：“我给大人买上好的桃花酒。”
*
青木城的西街集市。
“买哪种酒？”酒肆的店家摇着扇子问。
少年乌黑的瞳孔扫过高高矮矮、各类价位的桃花酒，目光停留在最上侧。
“最贵的桃花酒，里头要蕴着火灵力。”
“这桃花酒含火灵力，你若修为不够，喝时可要当心啊！”店家一边叮嘱着一边去取桃花酒，结账时见少年身侧空空荡荡，多嘴问道：
“你那只小白兔灵宠呢？不会嫌弃你伙食不好跑了吧？”
修真灵宠与主人会定下主仆契约，所谓“嫌弃伙食不好跑掉”的情况绝不可能发生，本就是店家说的一句玩笑。
然而少年原本和悦的脸色渐渐收起，眉间多了几分纠结不安。
“尚且没有。”阿枫回道。
但他并不确定以后会不会跑掉。
白兔大人已送回客栈休息，他付完钱也转身向客栈走，然而走到客栈门口时，远远地看见客栈那扇开着的窗户，少年心里突然有点酸涩。
像是咬了口青果子，难受得紧。
“阿枫回来啦？”狐三道。
阿枫失魂落魄地点点头，将桃花酒放到桌上，自顾自坐下。
狐三在一旁看着新奇，平日阿枫不声不响，做什么他都没有留意，今日才发现，喜欢缩在后院的阿枫竟坐在了大堂中央。
“你……”狐三正要打趣，竟发现阿枫一把拔掉桃花酒的瓶塞，仰头，狠狠灌了自己一壶酒！
正当他狐狸眼睛瞪得溜圆，不知发疯为何这般反常时，眼前的少年动作平稳地放下酒壶，一仰头，直直向后倒去。
“咣当！”
“阿枫，阿枫你怎么了？”
*
“他中了寒毒，又恰好喝含火灵力的桃花酒，二者在他体内相冲，晕厥了。”叶白兔道。
他此时已酒醒，听到了阿枫晕厥的消息，踩着手腕诊断了半天，最终下了结论。
寒毒？阿枫何时中的寒毒？他怎么不知道？
叶白兔刚刚酒醒，脑子也不大灵光，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这寒毒怎么中的，干脆不想了。
“大人……”少年的眼眸轻抬，仿佛要自梦间醒来。
“别动，好好休息！”叶白兔制止住他的动作，转身给少年拽了拽被子。
这寒毒可不好医治，尤其阿枫身体弱，叶白兔手里的储物镯没有治愈的灵药，只能趁现在月黑风高，上山打劫。
于是孤鹤峰的灵药阁内，多了一道仙长的身形。
叶诀手持一盏灵光，在储物格子内搜索，不仅仅寻了医治寒毒的暖阳草，紫灵参、莹莹果这等强身健体的药也拿了不少。
有人声传来，他忙收起灵光。
而后是门开合的声音，一人道：“宋长老可听闻青木城的事？那凌霄派竟在城中布下凌霄诛邪大阵！竟也未曾通知咱们！”
“通不通知咱们是次要的，你不知，那诛邪大阵戾气极重，成阵之初便秉持着宁可错杀不可错过的原则，修者稍有异样，便会立刻引下天雷！”
“什么……凌云天手段竟这般决绝？”
“唉，别提了。”
……
屏风后的叶诀一拍脑袋，按到自己为何这么笨！凌霄派！凌云天！那日凌云天丧心病狂在巷子里释放冰灵力，凡是附近的人都会或多或少受到寒毒的影响。
那阿枫……
阿枫偷偷跟在他身后了？明知前面有凌云天放寒毒，还站在巷子口不肯离开，待了好一会儿……
唉。
“大人可有什么心事？”阿枫问道。
此时的阿枫已服下解毒丹药清醒过来，面色苍白，但精神已好很多。躺在床边看着白兔大人给他一下一下扒橘子。
而白兔大人怒气冲冲，一双兔牙磨得嘎吱嘎吱直响，像是下一秒就要啃谁似的。
“没有，在想祁泊枫的事。”叶白兔随口回道。
他口是心非，心里其实在想怎么把凌云天这个渣揍一顿，连招式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然而嘴上不能说，怕吓到身体虚弱的阿枫。
听到叶白兔的话，阿枫的神情明显暗淡了一下，但又立刻恢复原状。
“大人，我做了好多梦，似乎是我以前的记忆。”阿枫道。
叶白兔闻言立刻抬头，追问：“你都梦到了什么？可有门派世家的名称？”
阿枫摇摇头，神情十分失落：
“梦中是一个恶人，邪气横生，对我狞笑，说不再会有人相信我，包括最亲密的人家人、师兄弟。”
“我心里空荡荡的难受，仿佛什么东西也填不满……”
叶白兔暗自叹气，所有人指责、不信任，阿枫许是经历了很多坎坷。
他轻手轻脚爬到少年胸襟前，一蹲，大声宣布：“这样就不空了！”
少年一怔，随即扬起浅浅的笑容。
“是的，一点都不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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