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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时在想,这或许是对她穿越的补偿,毕竟一个女扮男装之人,饮酒在所难免,若是随意便醉了,岂不危险?
因此裴云潇从来没将喝酒当回事,甚至如应酬需要,她也不会刻意节制。
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她喝着喝着,就醉了。
眼前的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脑子昏昏沉沉,迷迷蒙蒙,即便她一遍又一遍地使劲儿睁着眼,试图保持清醒,依然无法阻止,汹涌而来的睡意……
裴云潇感觉自己陷在一片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她怕黑,所以有些着急,脚步跌撞地,到处找寻着出路。
突然,她看到远处隐隐约约显现出一个光点,心中大喜过望,急忙朝前奔去。
光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到全部铺陈在裴云潇的眼前。
一个人影从最亮处走来,穿着一身威风的铠甲,披风在身后飞舞飘扬……
“兄长!”裴云潇惊喜地唤了一声。
她好激动,他们已经半年多未见了,她迫切地想要知道他的消息,如今乍一见面,才知心中的想念竟已如此深了。
“兄长?”裴云潇朝唐桁欢喜地跑过去,想近距离地看到他。
可不管她怎么跑,唐桁与她的距离都是不会改变的,无论她怎么费劲儿,根本不能触碰他!
就在裴云潇心下发急的时候,一柄□□从黑暗里猛地刺处,正中唐桁的心脏。
唐桁脸上的笑意僵住,血色迅速地褪去,只有那双眼睛,还在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好像在看着什么难以割舍的东西……
“兄长!”裴云潇目眦欲裂,大声痛呼。
她发了疯地朝前奔跑,伸长了手臂,妄图抓住哪怕一个衣角。
可唐桁后退的速度却越来越快,直到再次变成一个光点……
“兄长!”裴云潇大吼一声,身子猛地坐起。
眼前,没有不见五指的黑暗,也没有亮得惊人的光点,只有……昏暗的油灯,朴素的陈设,还有——一个人。
“赵、赵大人?”裴云潇震惊地看向坐在她面前的赵希哲。
此时此刻,她才发现,她不在自己的房中,而在一张床上,赵希哲正坐在她的床边。
“没想到,你连醉了,叫的都是唐桁……”赵希哲似笑非笑。
裴云潇不由得缩了缩身子,警惕地看着他。
赵希哲轻笑一声:“逸飞你喝醉了,便在我这里睡下了。”
裴云潇脑子仍旧有些混沌,但理智告诉她,她绝不能在这里再待下去。
她跳下床,故作镇定:“对不住,酒后无状,失礼了!”
说完,她逃也似地冲出了房门。
回到自己屋中,裴云潇屏住呼吸,将整张脸浸入水盆中的凉水之中,才勉强得到了一丝的清醒。
看着镜中发丝微湿的自己,她甩了甩头,来不及想别的,一整颗心中全都是——
兄长,还好吗?
*
“潇弟!潇弟!”
随州客栈,郭世宪和池渊盯着床上意识不醒,像个血人一般,呼喊着什么,身体却不时痛苦颤动的唐桁,眉头皱得死紧。
“郎中,他到底怎么样了?”池渊心急如焚。
“毒箭已拔,但伤在心口,血流不止。能不能活,要看命了。”郎中摇摇头。
池渊一趔趄,不敢置信。
“周必!”愣了一会儿,池渊反应过来,冲向一旁一直按着唐桁身体的周必。
“说!到底怎么回事!唐桁武功高强,不可能随便暴露命门!”
周必嚎啕大哭:“……是我!都怪我!唐大哥是为了保护我!”
“我要不是为了回去看热闹,我要不是这么没用……都是我!我对不住唐大哥!”
郭世宪见两人情绪都很激动,只得上前将两人强行分开。
“池渊!你冷静点!伤唐桁的凶手还在逃,你先发什么疯!要想发疯,就去把那畜.生给老子抓来千刀万剐!”
池渊终于克制下来。
“大将军,这毒箭,我以前见过!”池渊定了定神:“将军可还记得曾经羯颉战无不胜,所向披靡的那支天狼军吗?”
郭世宪面色一凛。
他如何不知?就是因为这天狼军,大历惨败于羯颉,耻辱地丢失了边塞九城,至今未曾收复!
可这天狼军,不是早就销声匿迹了吗?
“你的意思是……?”
池渊凝重地点点头:“当初天狼军消失时,就有人传言只是被隐匿起来了。如今唐兄弟刚刚破了他们开战的阴谋,他们便不惜启动这样的秘密军队来刺杀他,可见是急了。”
郭世宪沉思:“当年我也听过些传言,不是说那天狼军掌握在羯颉老国王手中吗?难道政权交接,主和的新王未曾接管?”
池渊握紧拳头:“潜入我大历,当街就敢行凶,连唐兄弟如此身手都身负重伤,不是天狼军,还能是谁?”
“大将军,以天狼军的本事,现在怕是封了随州城,掘地三尺,也找不到人了……”
郭世宪头上的青筋一个劲儿的突突。
天狼军重现世间,意味着一场血雨腥风的大战,就要来临了!
池渊和周必在客栈守了唐桁整整七天七夜。
池渊在懊悔,若唐桁不是被自己派出采买物资,若身在随州军营,天狼军也不敢贸然擅闯。
周必在愧悔,若唐桁不是被自己强行拉着去看吵架的热闹,也不会对人群中的杀手全无防备。
就在两人心力交瘁,心神不宁的第八天,唐桁悠悠转醒。
郎中说,人能醒,就能活;人不醒,就埋了。
“唐大哥!”
“唐兄弟!”
唐桁刚一睁开眼,面前就是两张放大的,担忧的脸。
他分明刚刚看到了潇弟啊?那张记忆里丰神俊秀的白净面庞,怎么变成这两个糙汉子了?
“你……,我……”唐桁张开嘴,才发现嗓子干哑的发疼。
不等唐桁说什么,周必便将来龙去脉讲了个清楚,又是道歉,又是自己骂自己的,唱念俱佳,热闹得很。
要不是郎中进来把他赶出去,唐桁觉得自己的脑壳都要被吵裂了。
他受伤了,还是伤在心脏下方不到一寸的地方?
可真是命大啊!唐桁暗笑。
他可不能死,他答应裴云潇要回去的。
……
唐桁的伤情稳定后,池渊把他接回了军营,派专人轮流看。其中,就数周必来的最勤。
今天,又是周必来送药。
“唐大哥。”看着唐桁喝空药碗,周必有些犹豫地张口:
“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只要是这么说的,那就肯定是不能问的!
唐桁脑中霎时浮现出裴云潇说过的这句话。
他当即就想拒绝,可看着周必那亮晶晶的眼睛,却又偏偏说不出口。
“你……那你问吧。”
周必眼神立刻变得好奇和期冀:“唐大哥,‘潇弟’,是谁啊?”
“他就是我与你们说过的,我的义弟。问这个做什么?”
周必眼神变得古怪:“唐大哥,你……你在昏迷时,叫了上百次这个名字,就跟得了相思病似的……”
“胡扯!”唐桁心里一慌。
“什么相思病?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周必,你小子又皮痒了是不是?等我伤好,看我怎么练你!”
周必跟唐桁相处久了,深知他面冷心不冷,两人又极为熟悉,说起话来便没了顾忌。
“好哇,唐大哥敢跟我打赌不?”
“等你好了,咱们去城里的万红楼里试试,你要是能忍得女人近你的身,你让我练啥我练啥!”
唐桁笑骂一句:“你小小年纪,懂得倒不少,去这些乱七八糟的地方?我才不去,你也给我少去!”
他除了当年赚钱不得已,一向不太喜欢这些地方。因为他似乎,对女人的脂粉过敏,闻不得那种香气……
周必像是跟他杠上了:“就去听曲儿,别的什么都不干,你敢不敢?”
唐桁心里着实有点虚。因为只有他清楚,这次受伤后,他梦见了裴云潇多少次!
甚至就在昨夜,他居然还梦见了潇弟变成了一个绝色的姑娘,一个劲儿的朝他怀里钻。
唐桁觉得,他快疯了!
“去就去!等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狠话出口,落地无悔。
半个月后,当唐桁被几个兄弟拉进万红楼时,都恨不得给自己嘴上两个巴掌——真是嘴欠!
一进门,热情的老鸨看见熟客,扭着腰肢就迎了上来。
周必难得在唐桁面前充回大爷,纨绔公子范儿端得十足,吩咐了几句,便进了包厢。
不一会儿,各色的歌舞姬就鱼贯而入,浓重的香粉味道瞬间充斥满屋。
唐桁下意识就皱了眉头。
歌舞开始,可唐桁的脑袋里却想的全都是两年前他和裴云潇重逢时,一起到青楼打探消息的场景。
那个时候,他还对裴云潇,抱有着些许功利心。
如今想来,竟不知何时,这份心思已是全然不再,只剩彼此的情谊与扶持。
真是恍如隔世……
一个漂亮的女子倚过来,身姿娇媚婀娜:“公子,奴家绣绣,怎么不喝酒啊?”
唐桁感受到周必瞬间转过来的眼神。
想到那鬼扯的赌注,唐桁硬着头皮,强迫自己忍受绣绣的亲近,被迫闻着她身上脂粉堆出的香气。
绣绣……
似乎那次与潇弟,也遇到了个叫绣绣的姑娘。
当时裴云潇还笑言,世间何人不是俗人,见钱眼开,谁都跑不了。
“公子……”
绣绣向来是侍奉客人比较尽心的,见今日的客人里,就数这位看着出身不俗,一只纤纤玉手便柔媚地抚上唐桁的胸口。
唐桁低头,看向那莹白的皓腕,蓦然想起在京城何府发生的事。
那夜,他攥着裴云潇的手腕,那么纤细,柔软,让本就烈火焚身的他,心猿意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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