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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书网 > 宵夜 > 第 6 章 芝麻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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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声驰晨起生物钟恒定,尽管晚睡,早晨也还是六点准时醒来。

    卧室门打开的一瞬,誉臻正把花瓶往吧台上放。花束主调是香水百合,花瓣叶片都凝住露珠,香气悠悠。

    誉臻放好花瓶,侧身面向聂声驰。她双手叠在身前,微微躬身,又是那一副公式化的笑容面具:“聂先生,早上好。”

    聂声驰打量她一转,垂眼系好了睡袍腰带:“什么时候醒的?”

    誉臻笑答:“休息得足够负责好专职管家的工作,聂先生不必担心。”

    她说着伸手往侧面一引:“健身房已经准备好,健身衣物在健身房的更衣室,请跟我来。”

    “不用。你去歇着……”

    聂声驰声音一顿,抿抿唇,审视她眼下皮肤,妆容精致,确实不见一丝疲倦。

    “誉经理随意。”

    他往健身房走去,誉臻却叫住他。

    “聂先生早餐想吃什么?”

    聂声驰脚步未停,“你决定,我早上喜欢吃什么你不知道?”

    誉臻一怔,答:“是。”

    聂声驰晨起健身一小时,誉臻却并不能闲下来去休息。

    给餐饮部下了菜单之后,又要通知客房部来重新布置卧室,敲定需要变动局部细节。

    聂声驰的助理送来聂声驰的行程,为聂声驰搭配衣物的工作也必须由她经手。

    西装、领带、袖扣、手表、皮鞋。

    双脚迈进总统套房之后,誉臻就没有合过眼,短短两个多小时,逐间房检查设施,记下需要根据聂声驰习惯调整的部分,再把资料交给后勤操作。

    重新洗漱投入工作,一切能赶在六点之前完成已经是不易,谈何睡眠。

    他冲了澡出来,誉臻在餐厅调整好最后一支银叉的位置。

    抬眼见他进餐厅,又是躬身迎接,把餐椅拉开:“早餐准备好了,请慢用。”

    聂声驰垂眼看一眼餐桌,说:“给餐饮再下一份菜单,八宝粥和灌汤小笼包。”

    誉臻眼眸中并无波澜:“聂先生,我会稍晚吃早餐的。”

    他在餐桌主位坐下,拿起桌面餐巾,“说了是给你点的吗?”

    语气随意,手中铺展餐巾的动作自然,把餐巾铺在身前。下巴抬起,目光闲闲落在誉臻脸上。

    誉臻嘴角动了动,“好的,聂先生。”

    新点的餐食还未送达,聂声驰也没动他那份,餐桌正对的电视机打开,新闻滚动播放。

    半个小时之后,门铃响起,誉臻到门口,接了餐食,布置到聂声驰手边,紧紧贴着他面前那杯黑咖啡。

    “聂先生,请慢用。”

    聂声驰扬眉瞥她一眼,把那份早餐推到旁边的座位前。

    “坐下。”

    誉臻言辞如旧:“聂先生,我会稍晚吃早餐的。”

    他并不理会,低头拿起手边刀叉,划开仅剩余温的西多士。

    “你没有时间。我有会要开,你要陪我去。”

    他叉起一块放入口中,抬眼看她,细细咀嚼时,仿佛口中的并不是食物,而是誉臻。

    他眼尾随笑延长:“专职管家是二十四小时服务,包括会议陪同,不是吗?”

    誉臻笑容未见裂痕,“当然,聂先生。”

    聂声驰一笑,伸手拉开旁边餐椅,不由得她决定位子。

    “坐下。”

    誉臻点头致意:“聂先生客气。”

    刀叉抵着镶边瓷碟划动,白瓷勺在浓稠八宝粥中翻搅。

    上一次两人一起用早餐,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她好像记不清楚了。

    他口味西式,雷打不动的咖啡培根西多士,她却偏爱软糯八宝粥,若是能和灌汤小笼包搭配是最好。

    学校食堂虽然提供,可誉臻常赖床,能吃上的次数屈指可数。

    聂声驰哄她搬去校外与他同住,就是拍胸脯保证天天给她买灌汤小笼包,日日给她熬八宝粥。

    后来他也确实做到了,无一次落下。

    起先誉臻也并没有指望聂声驰能为她洗手作羹汤,当个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良家男。他一身少爷脾气,事事刁钻,眼高于顶,从不将就。可是相处久了,她也发觉聂声驰这人心软温柔,若是被聂声驰看作自己人,这一套傲慢便随着底线如烟消若云散。

    第一回在他的住处醒来,屋里就是火熏火燎的焦糊味。

    誉臻趿着拖鞋赶到厨房,就看见他脖子上挂着件粉红围裙,一手抄着锅盖扇风,一手在鼻尖前挥动。

    八宝粥熬了个焦底,一锅都吃不得。誉臻正要笑着说算了,聂声驰只把她推出厨房。

    “别熏着你,回去再睡会儿,我等会出门给你买小笼包。”他说。

    那日并没有八宝甜粥,灌汤小笼包配的是聂声驰喝惯的黑咖,誉臻舌尖却没尝到一点儿苦。

    后来誉臻生怕聂声驰烧了厨房,只报了外头一家她吃过的早餐店,说那里的八宝粥好喝,直接买来就行。

    从此厨房再没传出焦糊气味,早餐桌上八宝甜粥也再无断供。

    直到一日誉臻破天荒早早醒来,这才看见聂声驰在厨房里头熬八宝粥的模样。

    她也是很久之后才知道,那时聂声驰特地去她说的那家早餐店,找了熬八宝粥的老板拜师。生来没分清楚柴米酱醋茶的人,竟在店里穿围裙戴袖套,烟熏火燎不顾。

    只为一碗她喜欢的八宝甜粥。

    曾经他对誉臻,简直称得上无有不应。

    誉臻看着面前的八宝粥与灌汤包,只觉得恍若隔世。

    “这个沈之问,你不认识吗?”

    誉臻闻声抬头,思绪忽然抽回,一瞬有些怔愣。聂声驰手中银叉一指墙上电视屏幕,将她视线引过去。

    电视上是晨间的财经新闻,不同于往日的平乏,今日的财经新闻,仿佛是盗版的娱乐热点。

    连标题都透着港媒台媒的筋骨——

    小三登堂入室爆锤正宫

    裕兴建筑“软饭”难吃?

    聂声驰看了眼都忍俊不禁。

    沈之问的照片被放大在中间,一侧是头顶怒火的妻子,另一侧是仅有黑色轮廓的人像,代指小三。

    接着便是财经新闻的主持人出场讲解。主持人专业素养过关,复述标题时面色仍旧严肃,播放视频时更是,宛如今日说法。

    视频是监控画面,小三拦在沈之问车前,逼着沈氏夫妇下车,上去就跟沈之问扭打起来。沈太太也不顾仪态,掐作一团。

    屏幕上主持人讲解后续,说这位小三其实是沈之问的旧情人,与沈之问分手之后,被沈之问逼着辞职,心怀怒火,早就联系好了媒体,大有破罐子破摔之势。

    如今话题独霸热搜,裕兴建筑几次压制都没压下去。

    画风从八卦周刊到今日说法,最后终于回归财经新闻,将沈之问与裕兴建筑的背景剖析。沈之问不过裕兴建筑的赘婿,专家预估裕兴建筑撤下沈之问后受影响不大,股市方面无需太过担忧。

    誉臻平静看完专题报导,说:“聂先生说笑了。沈先生是京华酒店的VIP顾客之一,我自然认识沈先生。”

    誉臻把概念转换,他却并不想再给她装傻的机会。

    他问:“那私交呢?”

    她答:“那就是我的私事了。”

    聂声驰冷冷一笑,“是吗?可你不就是要我管你的私事吗?”

    誉臻并没说话,夹起一只小灌汤包,用瓷勺托住,停在八宝粥上方。

    聂声驰闲握银刀叉,悠闲开口拨动千斤:

    “我来京华开的那次会议,本该是你来负责,你露面了又中途离开;同学聚会故意迟来等着我先出手;打牌的时候故意输了把沈之问扯进来。”

    “欲擒故纵,守株待兔,借刀杀人。这么多年了,这些招数你还是玩得这么漂亮。”

    “可是誉臻,你我之间,守愚藏拙这套就省了吧。你难道不是要我帮你?不是要我替你整治沈之问吗?”

    誉臻低头,咬开一口,不急着吃,先把内里藏的热气放出来。

    她没看他,平静说道:“你现在的手段也变得这么简单粗暴低级了吗?”

    他与她一样,从一开始就知道。心知肚明的两个人,各戴面具彼此算计,合演一出好戏。可此时聂声驰已经将表面伪饰扫尽,誉臻也没有再藏掖的必要。

    “我刚刚臭骂他一顿,转眼他的脸皮就被人撕破,沈之问会觉得是谁做的?沈之问的腌?事,他老婆能不知道吗?两个不顾里子只顾面子的人,如今会来报复谁?你?”

    “替我捅了我惹不起的马蜂窝,还是只伤表皮不伤他们筋骨。你并不是在帮我。我不欠你一句‘谢谢’。”

    聂声驰眼中漾出笑意,径自把重点偏移:“你臭骂他一顿?你骂他什么了?”

    誉臻忽觉太阳穴青筋跳了跳,低头把瓷勺中灌汤包吃掉,并没回答。

    聂声驰又问道:“沈之问算个什么东西?靠老婆上位的人,如今靠山也不复存在了,你怎么惹不起?”

    他双手握着银刀叉,手中抵着餐桌边沿,凝视誉臻,说道:“你父亲把你放到京华酒店来,是来给他自己找靠山来了。你也很清楚,你也需要靠山,沈之问不是一个好靠山,我才是。”

    誉臻喝一瓷勺八宝粥,把勺子放在一边,规整放好。

    她抬眼,双手十指交叠,撑在桌边,与他一样,是对等谈判的姿态。

    她一双眼看着他,目光毫不避讳,打量他眉眼,审视他流露出的傲慢神态。

    聂声驰又看见她那样的笑容,冷的是疏离是鄙夷,热的是嘲讽是不屑,又把他剖开,厌恶也不加掩饰。

    誉臻缓缓说道:“你不是问我,我骂了沈之问一顿,骂了什么。”

    “我骂他没有骨头,骂他没有脸皮,骂他让我恶心至极。”

    平铺陈述,言辞藏针。

    这哪里是在回答聂声驰的问题,分明是把骂沈之问的话又掏出来,甩在聂声驰脸上将他也一并痛骂。

    聂声驰咬牙切齿:“你拿那种人来跟我比?”

    誉臻低头将身前餐巾叠起,放到桌面,正要起身。

    “誉臻。”

    聂声驰面上傲慢也不见裂痕,仍旧维持得精美,他手中刀抵着碟中最后一份培根。

    “你的靠山,只会是,也只能是我。你低头,是‘何时’,不是‘能否’。”

    “誉臻,你明白吗?”

    誉臻起身,把餐椅归位,站到聂声驰右斜前方45度角的位置,两步的距离。是总统套房专职管家工作的标准。

    “聂声驰。”

    她语气平静,端着的不是那张工作用的微笑面具,素白寡淡,是她本真冷冷貌容:“沈之问只是S姓第二十九个。”

    “聂声驰,你明白吗?”

    金属与骨瓷擦裂,声音将耳朵都刺痛。聂声驰手中银叉停在瓷碟边沿,刀尖仍随着怒火颤抖。

    她转眼已换上公式化的笑容:“聂先生需要餐后茶点吗?京华已经为您提前准备妥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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