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页   夜间
乐书网 > 宵夜 > 第 10 章 鱼丸粗面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乐书网] https://www.leshuxs.org/最快更新!无广告!

    也不知是否因为刚刚看了《天鹅湖》,誉臻连傍晚回办公室打个盹时,梦境都是黑白天鹅相携舞动。

    只是舞者面容变化,一时她是白天鹅,一时她是黑天鹅。

    而与她同台的人,是谢槿珠。

    黑白羽毛在相撞的那一刻四下散去,誉臻浑身一震,从梦中醒来。

    窗外的天已经黑透了,她一看桌上的雕花小时钟。

    临近十点。

    酒店的咖啡厅在十点后开启吧台,蓝调换爵士,咖啡变调酒。

    下属迟迟还没有来找,也不知道是沈太太沉住了性子,还是陈太太不肯替她出头,到现在还没有把火烧到誉臻眼前,叫她偷了几个小时好眠。

    誉臻把脑后颈枕抽出来,压着肩膀松了松筋骨。

    屋内香气幽微香甜,门口矮柜上细长水晶花瓶一只,插着两枝百合花。

    云青衣偏爱粉玫瑰,把花束中两枝香水百合抽出来送还给誉臻,还美其名曰——还礼。

    誉臻倒是喜欢香水百合。

    其实也说不上喜欢,只是习惯。

    她母亲誉若华喜欢香水百合,家里即便是艰难时,也总能有两枝香水百合装点。

    香水百合的味道就是母亲的味道,闻着就能心安。

    誉臻的记忆里如是。

    每回她去看望誉若华,总不忘带上一束,在她病榻床前摆上两枝。

    誉若华病情反复,一旦料理不好,就如同过山车由高峰入低谷,叫人措手不及。

    有一回,誉臻还在上课,忽然接到邻居的电话,说誉若华不知何时在家中昏倒,刚刚才被人发现送去了医院。

    阶梯教室坐满了人,教授还在讲台上授课,誉臻接起电话一听,一句话没说就冲出了教室。

    身后同学惊诧,教授厉声呼喊。

    她只身冲出了教室。

    刚走下教学楼外阶梯,手臂却被人从身后一扯,将她整个人都拉了回去。

    聂声驰拧眉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誉臻推他的手却推不开,眼眶压不住泪水,发白双颊两行清泪:“你放开我,我妈妈进医院了,我去医院。”

    她手臂上力道一松,一瞬间手腕却被他握住,手掌掌心温热,贴住她发冷脉搏。

    “我送你去。”

    聂声驰一直住在校外,早考了驾照往返家与校园,说着就拉着她往校内停车场去。

    单凭她自己,即便不是地铁公交,可打车也要等待,聂声驰是最好的选择。

    誉臻没有犹豫,坐进聂声驰的车。

    一路无言,聂声驰分明感觉到誉臻绷紧如弓弦。到了病房外头,医生告诉她病人情况尚未稳定,继续输血而血源告急,正在从外地血库调血过来。誉臻急得直接哭出来。

    聂声驰听了两句,说:“我是AB型,用我的血。”

    誉臻一愣,回头看向聂声驰时,一双眼还红红盛着两汪泪,攥住了他的衣袖,连道谢都带着呜咽。

    聂声驰心下泛酸,捏了捏誉臻的手背,跟着护士去抽血去了。

    母亲的情况终于稳定下来,誉臻那口吊着的气才舒了出来。她抬脚要进病房看护母亲,聂声驰却回来了。他手臂上还夹着止血棉,走到誉臻身边的时候松了手臂,慢条斯理将袖子放下去。

    誉臻握住他袖口,急急道:“才这么一会儿,还没止血,你别……”

    “没事。”聂声驰握住她的手,手指勾勾,在她手掌心轻轻一划。

    誉臻如若触电,将手收回去。

    聂声驰笑了笑,下巴朝病房门一抬:“去看看你母亲吧,我在这儿等你。”

    誉臻抿抿唇,说:“我可以自己处理好这些事然后回去的,不继续麻烦你了,你快回去休息吧,记得伤口别沾水。”

    聂声驰瞧她一眼,只双手抄兜,嗯了一声半算是作答。

    誉臻进了病房,陪在母亲身边。

    可聂声驰却没有走,转眼又回来了,手上还多了一捧花。

    满天星与铃兰陪衬的香水百合。

    香气幽微,将要开到全盛时。

    “你怎么没走?”

    “臻臻?”

    誉臻闻声回头,见誉若华醒了,调了床头高度,让她可以微微仰身。

    侧身刚要取过水杯,水杯已经递了过来。

    吸管在清水之中浮动,搪瓷水杯被聂声驰一手握住杯耳,一手托在杯底。

    他腕骨线条清晰,蓝绿色静脉从手背发端,绕过腕骨,沿着小臂往上,衬着明朗的肌肉线条。

    “这位是?”

    誉臻接过水杯,轻声说了谢,转身递到母亲嘴边,介绍道:“同学。他叫聂声驰,是他送我过来的。”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刚刚是他给献了血。”

    誉若华往床头花束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笑容却真挚:“谢谢你帮忙。也谢谢你送臻臻来,还得谢谢你的花。”

    聂声驰笑了笑,礼貌周全:“不碍事,祝阿姨早日出院。”

    聂声驰不好多打扰病人,只在病房外等。可等到誉臻出来,已经是好几个小时过去。

    “你怎么没走?”

    聂声驰转身,看着誉臻,说道:“等着送你回学校,走吧。”

    誉臻皱了皱眉头,倒并没有拒绝,抬手看了眼表:“今天真是谢谢你,我还连累你缺了课。”

    他自是笑:“大课,不碍事。我跟教授发了信息解释了,辅导员那边也说了,你回去也补个事假手续。”

    “多谢。”

    聂声驰看她一眼,仿佛不过是小事,眼波扯出几丝轻佻:“献殷勤的机会,可没有第二次。”

    献血救命,算不得小事,他这里却这样轻描淡写。誉臻哑然,只摇了摇头。

    誉臻坐上车时,聂声驰才问:“给阿姨请了护工了吗?”

    “请了个做饭的阿姨,做好了请我家邻居给送去。她是肾衰竭引起的贫血,过几天就能出院。”

    “你父亲……”

    “聂声驰,今天真的很谢谢你。”

    礼数齐全,言下之意却是把界限划清。

    聂声驰适时退让,笑容也不见尴尬:“是我问题太多了。”

    又是一路无言,从医院回到校园。

    路上堵车,走走停停,冗长时间消磨里,一天胆战心惊涌上来,化作疲倦,压着眼皮。

    誉臻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处校门前。

    车子大摇大摆地停在路边,也不知是否合规矩,外头行人往来,偶尔递来探究目光。

    聂声驰一手撑在车门上,饶有兴致地将她观赏,已不知过了多久。

    他双眼笑意如话语轻浮:“这么信任我吗?这都能睡熟?只怕我卖了你你都不知道。”

    誉臻侧身解安全带,随口说:“我并不值钱,你也不缺钱,你不会卖了我。”

    安全带卡扣有些难弄,誉臻并不得其法,聂声驰适时伏身过来,轻松将卡扣打开。

    声音含着低沉的笑,随气息一并送上来:“是吗?我却觉得我们臻臻值钱得很。”

    桎梏松去,她却没动。

    “我母亲姓誉,我跟她姓。我父亲姓谢,谢正光,京华酒店的董事长。”

    车外学生走走停停,个个脸上皆是欢笑。

    车内少女表情漠然,口中言语似是源自他人的家事。

    他收回手来,坐在她身侧。

    “母亲生下我时,刚满十九岁。我跳芭蕾是我母亲教的,她生我之前是个舞者。我外祖父是燕都芭蕾舞团第一任团长,外祖母是燕都芭蕾舞团第一位首席舞者。母亲当年芭蕾舞跳得很好,跟云青衣一起去了莫斯科。我就出生在莫斯科。”

    “谢正光原本答应母亲,等她二十岁就与她结婚,可是到了那一年,母亲却发现谢正光早已经娶了别人,和别人也有了孩子,那个女孩子只比我小一岁。过了没多久,谢正光就成了京华酒店的经理,又成了总经理,平步青云,一步一步,成了董事长。”

    “外祖父母车祸去世之后,母亲身体一直不好。”

    “我第一次见他时,十一岁,还是因为一个芭蕾舞比赛。我闯进了半决赛,要不是因为那比赛是国际顶尖的,他大概也不会想起我。”

    聂声驰听着眉头越拧越紧,忍不住伸手去握住誉臻的手背。

    她却推开他的手,语气仍旧平静,看向他时,眼底泛起的红也渐渐消去。

    “从前妈妈生病倒下,料理这些事的时候,都是我一个人。”

    “今天,谢谢你。”

    誉臻说完,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车门关上,她抬脚要走,却又回头来把车窗敲了敲。

    “等我一会儿。”她说。

    聂声驰看着誉臻跑进偏门的小超市里头,几分钟之后手里攥着什么跑出来,一直到车门边上。

    隔着车窗,誉臻握住聂声驰的手臂,将他袖子推上去,把手中攥着的冰袋贴到伤口淤青上。

    “24小时之后再热敷,记住了。”

    冰袋之上她的手温暖而柔软,在离开的一刻被他握住。

    “记住了。”他回答。

    誉臻指尖轻颤,从他手心脱离。

    其后很久,誉臻都记得那天车里的味道,主调来自皮革,混着细碎烟草气,勾人心魄的是香水百合,该是不久前遗落在车上。

    从此,香水百合也多了一种味道。

    ***

    办公室门被敲响,誉臻回过神来:“请进。”

    餐厅经理推门进来,满脸写着疲惫:“誉经理,陈太太在咖啡厅闹起来了。”

    誉臻点点头,从桌后起身:“知道了,走吧。”

    誉臻走到咖啡厅门口时,抬眼就看见一边临窗卡座里头坐着沈陈两位太太。

    一个气得头顶冒烟,对着一个女服务生不停指责。

    另一个双手抱臂看好戏,目光不停往门口瞄,与誉臻的视线如期而遇。

    誉臻半寸没躲避,与沈太太隔空对视,抬脚却是没往那边走。

    “誉经理?”

    身后餐厅经理也不解,一手引向风暴中心,跟着誉臻往前走。

    誉臻如若未闻,走到吧台前,看了眼腕表,抬手指了指上面一圈电视屏幕,对服务生说:“播什么纪录片啊?调到新闻速递,声音开大点,压一压吵架的声音。”

    服务生一头雾水,只按单照做,不敢违背。

    电视屏幕转换,刚好是广告内容。

    离十点半还剩不到十分钟。

    誉臻走到沈陈两位太太面前,先是礼貌颔首致歉:“给二位带来的不便,京华深感抱歉。”

    话说完,却是一伸手,把旁边哭哭啼啼的服务生拉到了身后。

    如藏匿于羽翼下保护,把猛兽当在身前。

    服务生抽泣一顿,也是来了勇气,握着誉臻的手说:“誉经理,我真的没有做错,就好好地给客人们下单送饮品的,这两位客人也……也太……”

    陈太太冷笑一声:“我还委屈你了?还是我针对你了?明明是我先点单的,可就紧供着别桌,我连叫你你都不应啊。我还说你针对我呢!”

    “我并不是服务这一区的呀,太太,我们都是有工作章程规定的。”

    陈太太怒得眉毛高挑,沈太太拍了拍她的手臂,作势打圆场:“蓉姐啊,算了,你也不是不知道京华这些女孩子,一个个年轻不懂事的,没必要。”

    仿佛是火上淋了一桶热油,陈太太怒火烧得更旺了,站起身来指着誉臻的鼻子:“什么年轻不懂事,玩手段登堂入室的时候可懂事得很!”

    身后服务生哭得更凶,推着誉臻的手臂就要出来争辩。

    誉臻轻轻将她拦住,面向陈太太时,神容淡定,语气更是不卑不亢。

    “陈太太,我们虽然是服务行业,但我们并不是您的沙包,随便您火气起来就可以随意锤一下的。

    誉臻吩咐旁边的餐厅经理:“去调一下监控,算算陈太太和沈太太这一桌的下单时间和送抵时间。另外这桌视线内看见的所有桌的,都要算出来,取平均值。”

    餐厅经理点点头,转身去调监控。

    陈太太也是鲜有人敢回怼,此时不由得打量了誉臻一转,视线停在她胸口铭牌上。

    “原来你就是谢家那个在外头的女儿?我说呢,好大的口气,出身不正,自己也不懂得收敛是吗?还敢回来争家产,还把总经理的位置都抢走。你不脸红吗?”

    誉臻沉了脸色,抬起下巴,看了看头顶的监控摄像头:“陈太太,京华的摄像头都是有录音功能的,请您务必对自己的言行负责。您对我个人的诽谤,我是有追溯权力的。”

    陈太太怒极,口不择言:“怎么?你当我是蒙着耳朵做人,听不见你的腌?事对吗?上梁歪就算了,你这下梁也学不好。你敢说,你跟沈……”

    身后一声咳嗽,沈太太上前,拉住了陈太太的手,“蓉姐,别跟这些人生气,不值得。你看我,就吃了多少亏。她们这些酒店的女孩子,一个个都……”

    身旁电视音量忽然拔高,周围人都被吓得肩膀一跳,唯有誉臻垂下眼去,拍了拍身后女孩子的手背。

    一阵音乐声过后,并没有主持人的开场致词,反而是一段录音播放。

    “……我跟你说,裕兴建筑简直就是个烂摊子,别说别人,就是我那个老婆,最最最不受宠的小女儿,都从公司里头私吞了多少项目。她的那些手段,腌?得我都看不下去……”

    “……那些个太太夫人,还以为自己多高贵,被她玩得团团转。就那个跟她玩得最好的,成安那个靠地皮起家的暴发户家的,她都不知道,我老婆带她去捉奸,那个小三还是小五,就是我老婆拉的皮.条.……”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