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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书网 > 宵夜 > 第 21 章 金钱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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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都浩大,层层圈子重叠并不繁密。若不是聂声驰被家人留在国内读大学,也不会认识王雅泉与赵家俊。逞论陈家不过燕都新人,扎根不过几年,只跟聂家在商场点头之交。

    聂声驰冷冷回敬:“不巧,我是来找誉臻的,京华的总统套房我不满意,要她跟我回去一趟。”

    陈沛怀将那方丝帕叠起捏在手心里,眼皮抬起,与誉臻对视一眼,宽宽眼尾只藏温柔笑意,另一只手将她手中的手套轻轻接过来,侧身面对聂声驰。

    陈沛怀道:“今天是小臻休假,酒店的事情,应该是有别人来处理,”说着,陈沛怀将手套往聂声驰眼前一送,“前一阵子因为总统套房没休的假,也是时候该补上了。”

    聂声驰连一瞥都不往他手上去,只偏头将誉臻深深凝视。

    她垂着眼,应该刚刚还声色不动地往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了些距离,如同躲到了陈沛怀的羽翼下,静敛声眸,乖巧温顺得不见一根刺。

    这姿态,聂声驰怎么不熟悉。

    此刻是陈沛怀来充当她防卫与击敌的刺。前一刻在谷晓兰面前,这根刺还是他来担当。

    正如他每一回将她庇护,从前与如今。从前是舍不得,如今,也还是舍不得,堪比肌肉记忆。

    明知不过是利用。

    聂声驰一个字没说,大步从陈沛怀身侧走过,握着手中高尔夫球杆,走过一个待命球童时,随手朝他一抛,那球童都被球杆冲击地往后退两步。

    陈沛怀转身看向聂声驰的背影,手中还捏着那一双手套。

    “给我吧,我去还给他。”誉臻开了口。

    陈沛怀回头,见誉臻朝他伸出手掌心来,还轻轻上下一抬一放,歪着脑袋微微笑。

    陈沛怀一瞬不想把手套交出去了,不如就扔在这里,免得叫这双手在聂声驰眼中伸出去,让他也看见这柔嫩掌心。

    誉臻静静等他目光与自己相对,露出一个颇为无奈的笑容来,说道:“他总会来挑我的刺,横竖我是逃不过去的,让我送回去吧。”

    手套并未交接,陈沛怀正要说话。

    那羊脂玉雕琢出来一样的手又往他近了两分。

    手的主人发出一声软软的哄,带着鼻音,一个轻轻的“嗯”,二声调,一抑一扬将人心也催得软化,乖乖将所有交出去。

    陈沛怀心甘认命。

    誉臻把手套接过来,捏在手中,对陈沛怀说道:“我是打车过来的,顺路的话,送我一程?”

    陈沛怀另一只手将丝帕捏了捏,笑问她:“陪我吃个晚饭吧,算作车费。”

    “小陈先生工价昂贵,一顿饭恐怕抵不了吧?”

    誉臻笑起来,眼尾也弯弯,似是阳光装了进去,盛了满眼,叫陈沛怀又是看呆,良久才将头一点。

    ***

    誉臻去换了衣衫,与陈沛怀一同离开。陈沛怀为她打开车门,一手虚虚扶在她腰后,送她进入驾驶室。

    车内是百合花香,香气幽微,把紧绷神经的每一处都抚慰。

    誉臻伸手去,在风口车载香水的瓶身一轻轻一碰,说:“挺好闻的。”

    陈沛怀眼中漾出笑意,将自己的安全带扣上,拨动档把将车发动。

    “你不知道吗?你身上常沾着百合花香。”

    誉臻都有一瞬怔愣,笑了笑说:“办公室常放着百合花,我习惯了,自己闻不出来。”

    她看向窗外西坠金乌,身旁陈沛怀也适时沉默,给了她这一路宁静。

    车里漾着百合花香,香气笼着静谧,摇摇晃晃,像是婴儿床。

    誉臻就在这夕阳尚且刺眼的余晖之中,悠悠偷得一个酣甜好眠。

    梦中似乎回到聂声驰载她去医院探望母亲那一日,返程也是这样,沉沉肩头松软下来的舒适。誉臻迷迷糊糊睁眼的一刻,都要下意识喊出聂声驰的名字。

    可一睁眼,眼中内视镜里却是陈沛怀的面容。

    聂声驰面相张扬,眼带桃花四处飞,一看便知道是只无脚鸟,一生不为哪株芳华停顿。

    而陈沛怀却不同,唇角永远带着浅浅弧度,眼里情意绵绵如丝如水,仿佛不会断绝,就像是四月里断不了的柔煦春风。

    她抬眼时,从内视镜里头看见陈沛怀眼中带着暖意的笑。

    他放下手机,笑道:“终于醒了?看来陪我妈妈打球是真的累着你了。要跟你说对不起。”

    誉臻摇摇头,松着肩膀,刚要说话,一扭头却是看见周遭景色。

    “怎么回我家了?不去吃饭吗?”

    陈沛怀替她解了安全带,说:“看你累了,还是先送你回来吧,我替你订了餐,等会儿开门接就好。”

    车门的安全锁弹开,若是誉臻要下车,只需推开车门,并不费力。陈沛怀先将手搭在驾驶室车门上。

    “那你的晚餐……”

    驾驶室车门尚未打开,陈沛怀回头来,垂眼看着自己西装袖口,誉臻的指尖捏在上头,微微用力,叫指甲粉白更分明,像是最盛时分的桃花花瓣。

    陈沛怀笑:“你要是担心我,不如邀请我上去和你一起吃?”

    不过一句越界试探,誉臻并没回答,他更没有等答案,只当玩笑,说完了就将车门推开,绕道副驾驶这侧替她开门。

    “我晚餐怎么吃,你就不必担心了,我还要回公司一趟,还有一个会要开。”

    誉臻下车,扶着车门在陈沛怀身前站定:临近下班才来开会,你这个老板当得可不地道。”

    陈沛怀握拳松松在鼻前,轻轻咳了咳,说:“本该下午要开的会,只是要围魏救赵,就往后拖了拖。”

    话中深意并不深藏,誉臻当然听明白了,是陈沛怀要支开陈太太,围魏救赵,救了誉臻这个“赵”。

    誉臻垂眼,轻声说了谢谢。

    陈沛怀倒笑:“谢我做什么?本就是我母亲在难为你。不过你不必担心,她很快就会明白自己错怪了人,知道你受了谢家多大的委屈,也会知道谢太太也不是一个好朋友。”

    誉臻抬头,对上陈沛怀双眼。

    他眼底尽是坦然,说:“燕都说大不大,只要是想查的,就会查清楚的。我也可以直截了当地跟她说,只是她未必这么容易相信,让别人慢慢告诉她,比我跟她说要好一些。”

    话从誉臻口中说出来,陈太太不会信,所以她只能搬出云青衣。同样的,话从陈沛怀口中说出来,陈太太也未必会信,只怕还会更讨厌誉臻。

    这一番心思,不亚于那一车的百合香气。

    陈沛怀指尖在她额前碎发掠过,在她耳珠处轻轻一点:“可以奖励吗?看在我今天晚上还要加班的份上?”

    誉臻抬头看了看小区正门,望向难以见顶的高楼,说:“不如跟我上去一起吃顿晚饭?”

    陈沛怀笑着摇摇头,“今天就算了,以后再说吧。”

    耳珠上的手指往后,将她后脑勺托住,唇带温热,落在眉间。

    “好好休息吧。”陈沛怀说,指腹在她脸颊处摩挲:“如果聂声驰给你找麻烦,你可以随时来找我,我来想办法,好吗?”

    誉臻点了点头,目送他打开驾驶室车门,上车离去。

    转身走向小区时,誉臻看见街口拐角处一辆车,车牌号码极佳,是她熟记于心的数字。

    ***

    聂声驰的睚眦必报从不叫誉臻失望。

    前脚刚与陈沛怀在住处楼下告别,上楼后尚未开门,酒店的电话已经打进来,急急求誉臻回去救命。

    誉臻捏着手机怔愣半晌,最后只说了声就来。

    这次被紧急召唤回去,尚算带了些仁慈,并非半夜三更,不过八点刚过,是万事都宽裕的时辰。

    誉臻刷开总统套间门的动作都已带上娴熟。

    门后玄关过道灯火通明,仿佛是落地窗后星辰的供奉。

    聂声驰就站在星光之下,身上一套居家睡袍,腰胯处系带松松下坠,背对着门口,只剩一个背影。

    他当然听见她走进来。

    听见她开门,听见她脚步声,听见她呼吸声,听见她朝他走来。

    却并没有将玄关鞋柜按开,取出毛绒拖鞋来换上。

    是高跟鞋鞋跟与大理石地砖敲击,一下一下与狐步心跳契合。

    可聂声驰并不想回头去看誉臻。

    一眼都不想。

    他看着她与陈沛怀相伴走出高尔夫球馆,看着陈沛怀送她回家,下车来,一直一直送到门口。

    他还看见陈沛怀捧着她的脸,伏身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他看得够了,一眼也不想再多看。

    可那景象如同刻进眼底,一帧都抹不掉,越想擦去就越明晰,如抱薪救火,只越燃越旺。

    “聂先生,晚上好,请问还有什么可以帮您……”

    声音在空旷夜空下回荡,尾音落下,以聂声驰随手将酒杯丢在面前花瓶边上,给话音添上生硬句号。

    “你来当我的专职管家。”

    半晌没有回音。

    “聂先生,您与我的私怨,并没有必要牵扯到别人身上,酒店里的员工工作都认真负责,不该……”

    聂声驰一声冷笑,在这寂冷空气间尤显突兀。

    “新鲜。这话还能从你嘴里说出来。”

    他转身来面对她,双手抄进睡袍衣兜里,往前一步,逼近到她眼前。

    纵使高跟鞋加持,她仍要矮他许多,他居高临下,将她审视,酒气从他身体里涌出来,也不知是肌肤渗透还是呼吸交换,也涌到她身体里去。

    “不牵扯别人?你利用我去对付谢家人的时候,想过不牵扯别人吗?你利用陈沛怀来激将我的时候,想过不牵扯别人吗?”

    誉臻抬脚要往后退一步,聂声驰偏不叫她如愿,伸手来就将她手臂抓紧。

    像是紧攥一只落网野兔。

    这世上最疯魔的猎人,捉住了最不受驯的野兔。

    她开口,声音极轻,轻的像是这星空下最弱的光亮——

    “聂声驰,陈沛怀不一样。”

    聂声驰被这极轻极轻的话语重重地击中,如惊雷劈下,一瞬怔愣,连攥紧她手腕的五指也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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