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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眼便见到师父真好。”
姜令当然是在他怀里醒来的，她似乎愣了愣神，红云漫上了脸颊，小心翼翼又胆大包天地抬手摸着他的脸。
笙箫默抓住了她的手。
惹得姜令无辜的瞅着他。她无辜吗？她可不无辜。
他精神十足，昨夜他想了许久，他深觉应当让姜令尽早明白一个道理，身体力行地让她懂才是，省得她有事没事地故意跑来撩拨他，哪一个受得了？
“你安分点。”
两人额头相抵，笙箫默低声恐吓她。
姜令眨眨眼：“我再安分不过了。”
她垂眸，声音轻飘飘的。
“说好了今日回长留的，我自己讨要一点甜头都不行啊？回了长留，我们要等上许多年，你知不知道？怎么，你还打算来教训我不成？我不听的。”
笙箫默瞬间抛盔弃甲，偃旗息鼓，罢了，输给她了。
他埋首她脖颈，吸着香气。
“没打算教训你。”
怪道温柔乡，英雄冢，他是领教了。
被魇兽困在幻境里纵情之时，他早就领教了的。
姜令贴着他的脸，眼神狡黠。
可笙箫默瞧不见，然他若知道……他知道也愿纵着她。
“回了长留会如何？”
她抬手抱住他，窝在他怀里轻轻问道。
这段时日的美好说不眷恋是假，若有可能，她真愿一直留在山下，山川星野、人间烟火，哪里都好，只要二人握着的手不松开，可其实回去长留亦是两心同，然，回去后，再难这般肆意，不可随心所欲地拥抱亲吻，不可再这般亲密的接触。
难怪总有人言人性贪婪，姜令总算切身体悟了。
“你待如何便如何，我听你的。”
“你说的？”
“我说的。”笙箫默朗声笑着。
谁叫他自己乐意，心甘情愿愿意惯着姜令呢？笙箫默戏谑他自个儿，这算是栽了，栽在一个小姑娘手里了，就此逃不出她的五指山了。
“那你且待我想想，我想好了要一一列出来。”
“这么多啊？”他故意逗她。
“嫌多了？”她声调一扬。
“没有没有，好好好，多少都好，我照办不就是了。”
“这还差不多。”她满意了。
甘之如饴，心里是甜的。
“是长留。”
姜令脚踩仙剑，眼望河山。
可不正是长留山？
“到了。”
笙箫默顺着她的视线朝下望去。
透过云雾，依稀可见这海上仙气萦绕的拔海而起的长留仙山，依稀可见这仙山上剑光璀璨斑斓。他们还是回来了长留。狐狸面具、月老庙、即墨烟火，是一时的贪欢，也是此生珍藏，将被珍藏于彼此心底，被妥善保管。
姜令扯着笙箫默的衣角，他偏头冲她一笑，她心底渐渐安定下来，不论是何处，都有他在。
笙箫默说：“下去吧。”
姜令道了声好。
两人御剑落在了长留广场，长剑化成一道璀璨的光消失了。
“师父！师姐！”
这是青萝、火夕的声音？
姜令与笙箫默循声看去，可不是舞青萝与火夕二人吗，这两个人一个双手撑着一口大缸，缸口很大，完全可以容纳两个人的头，这两人与他们说话时，都是一下一下地举着口缸。
这场面挺稀奇。
“这是被罚了？”
笙箫默右手臂曲起，支在左手背上，摸了摸下巴，戏谑地看着自己这两个活宝似的徒弟。
几日不见，这就惹祸了？
“师父你还好意思说！还不都是你的错！”火夕喊道。
“我的错？”
笙箫默指了指自己，哎呀他没听错吧？这一个两个的造反了造反了，闯了祸先不说还推到他身上来了？是他给他们的温柔过了火吗？
“对！”
舞青萝附和，火夕说得极是。
“还不是师父带着师姐出去玩了，漫天羡慕，她也想下山去玩，朔风这个重色轻友的简直了，诱我们与他打赌，我们输了！还不得不扮作他二人的模样，日日于山崖上练剑，练了足足有五天他们还没回来，害得我们被十一师兄揪出来了。”
“所以你们这是被十一师兄罚了啊。”姜令指着两口缸，看不出十一师兄这般温和之人这罚人的招数挺有花样啊。
她笑。
“是啊。”
舞青萝苦兮兮，说起了落十一的坏话：“十一师兄也太狠了点，我们不过假扮了几天漫天、朔风而已，就让我们在这众目睽睽下顶缸。”
“该，谁叫你们输给了人家，有点赌品好不好。”
不良师父幸灾乐祸。
他是平日里很护短，这两个徒弟闯出来的祸他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不过现在这看到他们被罚，他是无所谓的，乐得看笑话的。
“师父！”“师父！”
舞青萝与火夕对视一眼。
这一声师父叫得那是一个九转十八弯啊。
“乖乖认罚吧。”
姜令摊摊手，认命吧她的好师妹师弟，她眨眨眼，丢了个幸灾乐祸的眼神过去。极好，捕获无良师姐一枚。
“师姐！”“师姐！”
火夕与舞青萝一边顶缸，一边唉叫，搞笑的紧，逗得姜令眉开眼笑，笙箫默注视着她的眉眼，眼角温柔。
“咳咳”
一声轻咳自身后传来。
笙箫默与姜令转过身去，身后几步开外站着位摩严。姜令笑笑：“大师伯您真是走路无声神出鬼没啊。”也不知是何时来的。
笙箫默笑了笑，唤了声师兄。
摩严瞪了两人一眼，开口叫两人跟上他，转身行向长留大殿。笙箫默展开折扇，对姜令挑眉。
“走吧。”抬脚跟上。
“好。”
姜令眉目舒展，两人跟了上去，她大约猜得出摩严叫他们过去做何事，是笙箫默之前调侃的三生池水。
果然不出所料。
摩严没上座，只待两人跟上来之后，突然转过身来，转身过后手中多了三个玉瓶，绝情、贪婪、销魂池水。他瞪了笙箫默一眼，在姜令面前，摩严还是很维护自己师弟笙箫默的颜面的，不好说他。
笙箫默摇着扇子不变，漫不经心，嘴角噙着抹笑。
摩严问道。
“出去游历一趟如何啊？”
“挺好。”姜令点头。
她周身仙气外放，仙气四溢，光华内敛，姜令说：“大师伯不会看不出我的修为又进一步了吧。”
摩严顿了顿，心倒是放下来了。
哪里是进了一步，分明是修为大进了好几步啊。
“你已入了登堂境界。”
摩严这下诧异了，姜令的修炼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
“是啊。”姜令眼神灵动。
“我原来还以为我父王大概是看不到我修成上仙了，现在吗，”她扬了扬下巴，此前，她当真觉得宣帝等不到她修炼成仙了，姜令笑道，“我觉得他也许还可以期待一点，不过最好先不要让他知道，省得将来若是失望了一场空。”
“再不小心抱憾而终了。”
笙箫默听不下去了，合上扇子，敲了她一下：“愈发的胆子大了，口无遮拦。”当时初听这话时就想着屈指敲她了，一直手痒，这可叫他如愿了。
这姑娘的胆量随了谁呢？
姜令不语，显然并不在意。
“行了。”
摩严出声了，他终止了这场说笑。他示意姜令去看他手上的瓶子，说：“这是三生池的池水，在外历练回来的弟子都要去三生池走上一遭，你就不必去了，就在这里试一试好了。”
“好。”姜令点头。
他们之间的爱很美好。
这爱是相知与相守，是成就彼此，是成为更好的自己，是透过对方的双眼看见了万物更美了，他们的爱是慈悲，是放开手的大胆去深爱。
他们是否相爱需要一个绝情池的池水来证明吗？
姜令笑了笑。
坦然无畏地一个接一个的拿起摩严掌中的瓶子，一个接一个的洒在手心。
半分痕迹也无。
姜令把最后一个装有绝情池水的瓶子塞好封盖，递给了摩严，朝摩严扬了扬白嫩的手掌。
“行了吧大师伯？”
“行了行了，”笙箫默接了话过去，朝殿外指了指，“不是说很想销魂殿了吗？快回去吧。”
“去吧。”
摩严也道，他放心了，实在是姜令的修为实在进益得太快了，另外，他也得教训教训笙箫默了，他怎可单独带姜令外出……即便为师徒，亦男女有别……总要顾及人言人语不是？
姜令颔首，转身欲走。
当适时，一个弟子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摩严皱眉就要开口训斥，如此这般荒唐成何体统？这弟子说出口的话，一时惊到了在场三人，面面相觑。
——“紫薰仙，紫薰仙子出手打伤了大学士，如，如今，大学士生死未卜。”说罢，这弟子忙跪了下去。
姜令眼神收缩，兀地回头与笙箫默对上视线。
香薰阁。
香气弥漫，既苦又甜，闻之欲泣。
合的是情伤。
紫薰仙子原来在自己的宫殿内，一直燃着的是原竟是情伤吗？她是作何想法，才会如此呢？本就困于情中还不够吗？还要自己给自己的伤口上撒一把盐？
情之一字，最是苦人。
大师伯摩严总说，扯上情这个字，就不会有什么好事。
也有三分道理。
“谁？”
紫薰仙子瘫坐地上，猛地回头。
“是你？”
姜令见紫薰仙子脸上的泪水，她足下一顿，心内唏嘘，可惜了，紫薰仙子爱上的不是檀凡上仙，而是誓要守护苍生，断情绝欲的尊上。
“紫薰仙子。”
她轻轻唤了一声。
“你来做什么？”紫薰仙子抬手抹去了脸上的泪水。
“是师父要我来的，他要我来看看仙子。”姜令声音更轻了。
“儒尊？看我？我有什么好看的？”
姜令细指捏起裙衫，轻轻撩开，屈膝坐下，就席地而坐：“仙子真的爱尊上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紫薰仙子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
姜令觉得可惜。
“于仙子而言，爱是什么？”
“爱是占有。”
姜令自问自答：“爱是仙子爱尊上，尊上就必须要爱您，您为尊上合情伤，日日为情所困，在苦海之中挣扎受尽苦楚、受尽了折磨，只见得到尊上一个人，见不到尊上自己的选择，见不到尊上欲要守护的天下，也见不到痴恋自己的檀凡上仙，更甚者，仙子见不到自己。”
“这真的是爱吗？紫薰仙子爱上的究竟是尊上，还是自己的想象？”
如何不可惜呢？
夏紫薰，五上仙之一，以香入道，炼香高手，是无数女弟子崇拜的对象。
爱上白子画，让她变成了这副模样，为情所困，郁郁寡欢。
姜令变出一面镜子，她把镜子送到紫薰仙子面前。
“镜中这人。”
“仙子可还认识？是否还是那个风华绝代的紫薰上仙？”
“尊上有自己的守护，他不会爱上您，您爱上的是自己偏执想象之中的尊上，您爱上了自己的深情，然后去折磨尊上？”
“尊上该是有多惨？”
“相爱不如相知。”
“与其执着痴念，不如化为祝福，不要让爱你的人被你的爱所磨蚀。反过来，以你的爱，让他得到力量，展翅高飞。假若真的有缘，就算分隔两地，心仍会在一起。真正爱一个人，必定以他的幸福，当作是你的幸福，若然有人能比你给予他更大的幸福，你就把他送到哪里去。”
“镜花水月，雾里看花。”
姜令的声音灵动，缥缈，似是从天边飘来的。
“到头来，仙子只感动了自己。”
“那你们呢？”紫薰仙子问道。
“我们？”姜令轻笑，她已从师父那里听来了??O伤诔的大名，“我与师父吗？我们彼此爱慕。”
小小一味香竟有如此神奇之处……话说他们当谢过紫薰仙子才是……
紫薰仙子愣愣地看着她，姜令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自己与自己的师父互生爱意？“你们可知，如此行径是为大逆不道？是为罔顾纲常之举？会遭世人所不耻？”
姜令却笑了，张扬放肆。
眉宇之间，狂妄不羁。
“纲常？”
“是天定下来的吗？纲常是人定下来的，是人束缚人的。”
“世俗如何？纲常又如何？”
“我求的是仙路，我修的是仙道，我逆的是人道，我顺的是天意。大逆不道？我顺的是天道。”
“爱上了自己的师父又如何？我们相爱了只会深爱下去。”
“不容天下，我们就逍遥世外，不容六界，我们就独辟一界，不容天道，我们就破碎虚空。”
她灵台松动，周身清气磅礴，灵力忽卷而至。
姜令的修为又凝实了。
姜令走了。
镜中的这个人是她吗？
紫薰仙子手抚摸上了脸，镜中人的手也抚摸上了脸。她们彼此对视，眼神黯淡。
有人的脚步声传来。
“紫薰。”
紫薰仙子抬头，是檀凡。
来人是檀凡上仙，是知微看了紫薰仙子许久的檀凡上仙。
“檀凡。”
紫薰笑了，却比哭更难看。
“我爱上的究竟是子画？还是爱上了自己的深情？”
爱到底什么？
她爱恋了白子画数百年近千年之久，竟未看懂“爱”之一字。
“雾里看花……到头来我只感动了自己？”
真的是这样吗？
“紫薰？我还是夏紫薰吗？
镜中之人她是谁？是七杀殿的夏紫薰，还是仙门的紫薰仙子？
“紫薰。”檀凡上前一步。
紫薰抬手止住了他的动作，檀凡不再上前。紫薰合上双眼，两行清泪滑下：“我做错了，我要去弥补我的过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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