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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箫默轻叹：“要出发了啊。”
好吧，虽然他此刻大概位列摩严最不愿见到的人的名单前茅，可他还是得去大师兄眼前再晃荡几圈，希望也能以此磨砺一番大师兄的心境了。
他笑看身前人。
姜令为他抚顺了衣领，后退一步。
笙箫默忙伸手扶其腰身，虽三令五申被斥不许念叨，可还是顺嘴顺心地念叨了句“小心点”。姜令立马捂住耳朵“好好好”地应是，这段日子可不够他唠叨的——不听不听，笙箫默念经。
近来，她学会了裁剪衣裳，大匹衣料拿来给他裁衣以练手。手艺大成后才开始精心裁制孩子的衣物。
虽是练手，可她就是这般厉害，学什么会什么，会什么精什么。姜令很是满意。
“可以啦，快去吧。”
“要早点回来啊。”她又忙补充了一句。
他道：“会立即回来。这往后啊，一定会是一派安宁吧。”今日过后，必定是四海升平，可以预见祥瑞之兆。
“会的。”姜令点了点头。
这不仅是他们想看到的景象，也是天道坚定等待了千万年的。
“走啦。”
离开前，他碰了碰她的发髻，便手持长箫，化作虹光飞去。
姜令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进了屋。
笙箫默到时，蜀山、蓬莱、太白等门派已齐聚，严阵以待。
“你来做什么。”
见他来此，摩严瞥了一眼，冷道。
虽然前一段日子，火夕、舞青萝寻来笙箫默回长留，两师兄弟相隔不知多久远的时光，难得的畅怀谈了次心，安静诉聊了花千骨、竹染等事，可摩严再见笙箫默仍是黑着张脸。
笙箫默淡淡道：“我来与师兄，与长留同进退嘛。”
同进退？
摩严想以姜令讽刺他，终是把话给咽了下去，冷哼一声，甩袖不言。
“师父！”“师父！”
火夕、舞青萝站在下方挤眉弄眼，赞叹笙箫默总是能视摩严的黑脸如空气。
蓬莱掌门霓漫天与朔风并立于台上中，因他两人的缘故，这蓬莱与长留是真成了坚固的盟友了，无心插柳柳成荫，这倒是如了摩严的心意。
“你别扭什么呢？”
“什么啊？”
“呐。”
朔风目光落在霓漫天手指纠缠衣带的动作上，霓漫天顺他视线而去，手指如为火灼，立马缩进袖里。
她回道：“就，不知该如何称呼。”
她纠结。
该按哪边来称呼呢？
照理儿来说，她与姜令亲近，可偏偏儒尊又是长者……这可真就是令人头疼，上次寻人没见到儒尊也就算了，白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也没用到，这回见着了，可见心理建设还是白做了，依旧纠结。
霓漫天重重叹气，敲了自己一下，想不出来了。
“瞎想，”朔风做评，“自然是唤师叔了。”话音落下，笙箫默正巧望了过来，朔风遥遥持礼。
“算了算了，就师叔好了。”
还是各论各的好，霓漫天自暴自弃，放弃了瞎琢磨，也随之见礼。
殊不知二人的私语动作全部瞒不住在场比他们修为高的人。
旧话重提。
各派虽不会光明正大的议论，却也暗中各自交换眼神，惟太白、蓬莱与蜀山三派不参与其间。
摩严死死盯着前方，竭力控制，只觉各派掌门、长老的目光全部都落到了长留身上，若说往日，换了另一种情景，他只会处之泰然，并深觉本该如此，这会儿却深感脸上无光。
反观笙箫默简直被逗乐了，还打算回去后学给姜令听。
摩严见他安之若素且还在笑，只觉心头无名邪火蹭蹭直窜，到底还顾及着眼下不是发泄的时候，一甩袖，发号施令，带领各派直奔七杀。
跟在他身后笙箫默轻轻摇头，所以说，还是要早些回去呀。
盼他快些归来的姜令，正取出了起山鬼舞所用的装饰。
何为神？
大道衍生，聚则为神。
神何在？
神，匡世而殒，散尽力量，滋补大地，有神息散落世间。
卜者，以舞，可感神息。
各异卜者，感应各色神息。姜令冥冥中所感应者，乃墨绿灵光，盈盈光辉，是草木萌生，是万物赋灵，是大地回春，是女萝灵修，乃山鬼。
圣球空悬，七星流彩。
一个个小脑袋自泥土中、树木里、花草间钻了出来，懵懵懂懂，尚在蒙昧之界，待清明。
神迹现，五识生。
姜令执起桂花枝。
行动之间，脚腕金铃叮呤，似歌来，似仙气荡开。山鬼舞，连通天与地，维系她与山鬼。
脚尖点地。
起风，响鼓，龙吟，虎啸，豹吼，狸叫。
旋身，脚点轻快，一如她初次在笙萧默面前起舞山鬼一般，踩鼓点，和音律，奏远古乐章。
仙气荡开。
五识灵体慢悠悠走来，一步一行间，暗合道蕴。
摩严率各派迫近七杀地界。
七杀众已候多时。
兵刃相接，仙术魔法交相辉映。
风云起，天地失色。
各派尽皆极目长望，可是妖神将至引天地异样、声势浩荡？
七杀众亦是抬头遥看，茫然不知何故，只道绝非妖神。
舞青萝紧紧挽住火夕的手臂。
火夕拍了拍她的手背，侧身略挡在她的身前。
霓漫天与朔风双手交握。
朔风凝视九万里青空之上风起云卷，即便他已以玉玺为栖身之所，于此刻，血脉仍为之沸腾，身为神器之灵的他早于众人更能领悟此刻异象所谓何。
——是久远到不知遥隔多久的时光前，创造了他的力量。
——友人触碰到了自己的道。
——有幸，他也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朔风握紧了霓漫天的手。
霓漫天抬眼去看他，嘴边绽放如花璀璨的笑靥。
笙箫默手握长箫，悉数了然。
神将现。
他心中闲想，等一切结束时，要带她爱吃的糕点回去。
轻步回舞，灵谈鬼笑。
鲜花掩映。
姜令恍惚眼见一灵秀女郎。
薜荔女萝若隐若现，石兰幽香似有似无，女郎笑靥如霞，含睇窈窕。二者隔花海遥遥相望，周身灵息于空中交融纠缠，亲密得仿佛同出一源。
姜令一瞬知晓，这女郎即为山鬼，真实存在的神灵。
料想女郎也了悟，姜令便是感应到她的力量、召唤她的人。
泱泱大楚。
大祭司带领地宫众灵子灵女占卜，忽而，大祭司抬眸，目射神光，穿透地宫阻隔，直逼天际。灵子、灵女恍恍乎若有所感，无不震动。大祭司凝神于身前龟甲，双手捧至眼前，宣读天意。
“两百年。”
一神现，众神出。
风起青萍。
天地间，有亘古之声，洪钟大吕，大化之音。
云海雾浪，霞光满天。
青冥浩荡不见底兮，日月照耀金银台。霓为衣，风为马，云为君兮纷纷而来下，虎鼓瑟，鸾回车，凤清吟，龙卷浪，麒麟在侧，玄武开道，煌煌气象兮大道化生。神界大门，訇然中开，神之人兮列如麻。
七星连珠，圣球——皆在此刻化为神光投向苍穹——天赐之物回归天。
神灵，回归于天地。
六界补全，天地复序。
草木萌生，生机盎然，抽发嫩芽；万物赋灵，五识灵体冲天遥遥一拜；大地回春，浩瀚神力回荡于大地，神威浩荡。
卜族使命在这一刻完毕，出世千余年的卜族一脉可向天复旨。
魇兽敲敲前蹄，仰天长啸。
这天地间，又复于祥和。
“……这是？”
“什么？”
大战顷刻而发，瞬息而止。
“神。”
“是什么？”
“……可是我听错了？”
“怎么可能会是神？”
众仙魔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已不知是何处传来的“荒谬”言论。
神？
数千乃万年前，神为破除妖神之害早已消散，神界亦随之不复存在，独留十方神器与古卷遗迹昭示着曾有神在，天地苦无神久矣。眼前，这天地气象忽变，便是纵有千般神奇、万般变化，可若这说是“神”？众仙魔不信。
煌煌气象，天地之力重回天地，可若说这不是“神”，众仙魔又不得不信，古卷所载，若非神威，怎会如此？
花千骨浑身妖神之力为金光散去。
白子画立身七杀悬崖，金光罩身。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神不是早已消散了吗？”
摩严目眦欲裂，瞪向身侧方才出言者笙箫默。
“是神。”他重复。
“神乃大道所衍，哪里又能真正的消失呢？不过是一直隐于天地，等到时辰到了，应召唤归位。”
摩严心神震荡，已顾不得再去追究笙箫默何处得来的论调，只管扭头望天。
天变了。
神道威压降下，万物匍匐，仙魔叩拜于地，任是仙魔，此刻心中无比清晰，神复现于世间。在妖神出世，仙魔挑起大战之际，神明再现。
翠罗裙，燃花枝，三芝杜若萦此身。
女郎莲步如舞，行动中云雾缭绕，幽香随，金铃叮当，女郎行至姜令身前，灵气逼神，神威赫赫。不再相隔花海，两者目光交接，悠悠对视，数道光华自脚下升起，环绕彼此，此时无声胜有声。
女郎抬手。
手指点在姜令眉心，一点莹莹绿光荡漾如水波。
不论仙、魔、人、妖，灵台方寸间，尽皆一线清明，抓住者勿喜，错失者勿忧，道已全，何虑之有？何喜之有？
四目含笑，笑意吟吟。
清风一缕，牵起发丝扬。
天地在召唤。
山鬼该归位了。
于是山鬼伴花猫离去，归于莽莽山间。
大道无声。
万物归于沉寂。
神迹若昙花，稍纵即逝，而于天地间的震荡却久久不散。
“结束了。”姜令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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