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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吞噬一切的风暴席卷而来，姜叶站在原地，没有再试图逃离。
何必呢？
那个人就在不远处。他浑身已被鲜血浸透了，身下汇成了一汪猩红的水洼，那头漂亮的金发被也血黏成一缕一缕的。
在最后的时刻，他很狼狈，不复从前那般优雅狡猾，胜券在握，而是苦苦哀求她……求她留下。
而她说了什么呢？
怜悯的念头只在脑中闪过一秒，在那双眼睛里浮现出一丝希望的时候，她从嘴唇里吐出冷冰冰的两个字：
“决不。”
决不！
这两个字仿佛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癫狂大笑，放开了捂着腹部的手……不过几分钟，鲜血便染红了地面。
姜叶本以为会从他的痛苦中寻得一丝快意。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
反而是失落的情绪盈满了胸膛。如果就连执着逃离的愿望都失去了，那么她在这世上……还剩下什么？
……
浩瀚无垠的星空。
观景窗外折射出盘曲瑰丽的光斑，不断变换的色彩逐渐凝固至橙红色，就像永恒不变的落日。
一头羊毛卷，头顶别着粉色发卡的艾丽莎一只手贴着透明墙壁，好奇地向外张望着。
“妈妈，那是什么？”
她的母亲有着一头和她一样的卷曲棕发，听见女儿的呼唤，便暂停了与朋友的交谈。
年轻的母亲手中举着盛满了红色液体的酒杯，转过身来，微笑望着她：“亲爱的，这是天河系最有名的景观——星河落日。”
“这很美，不过也很罕见。可能十几年才能遇上一次。”
她的朋友，一位衣着得体的绅士同样笑道：“没错。你是个幸运的小女孩，丽莎。”
艾丽莎眼睛眨也不眨地凝望着窗外不变的落日，表现得十分专注，比一般小孩子超出很多的专注。
她为此沉迷，并因此发觉了窗外一瞬间的异常。
“妈妈！那里有一艘船！”艾丽莎指着窗外大叫。
弗蕾雅再次转头，顺着女儿的手指看去，眼前依旧是橙色光泽流转，与半分钟前并没有什么区别。
“亲爱的，你是不是看错了？”
“没有！刚才那里是有一艘船！一艘蓝色的，很大的飞船！”
与此同时，十几光年外。
“Fuck！你他妈在搞什么？！”
一身破烂背心，露出粗壮臂膀的光头壮汉一巴掌扇在旁边的瘦子脸上，将对方门牙都扇得晃了晃。
那尖嘴猴腮的瘦子捂着脸瑟缩了一下，“我不是故意的，我不太熟练……”
“去他妈的‘不熟练’，一个月前你上船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前任民航舰长！精通航行！”
“妈的别跟他废话，开舱门，把他扔出去！”
“该死的骗子，在我们船上骗吃骗喝一个月……”
“狗屎，老子竟然信了他的鬼话！”
那瘦子被众人推搡着，来到一个透明的通道口，从上面往下看，是漆黑无尽的宇宙，仿佛择人而噬的深渊。
这群人显然不准备给他一艘救生船，也不准备给他任何设备，如果就这样被推下去，甚至不需要他们动手，他毫无疑问会在真空中窒息而死……
这是最痛苦的死法之一！
“等等！等等！”瘦子惊恐大叫，“我会开飞船！真的！”
“狗屎！闭上你的臭嘴！”
“把他推下去！”
“船长！没有船长的允许，你们不能这样做！”瘦子两只干瘪的手死死扯住一个人的衣领，无论对方如何推搡暴打都不松手。
他不想死！
他真的不想死！
而其他船员在听到这句话后，动作也也稍稍停顿了一下。
不少人扭过头去，看向船舱中央。
人群纷纷随着视线退开，露出了控制台后方的位置。
黑色转椅上，一个头戴红色三角帽，身穿短款黑色皮衣，打扮不伦不类的女人正双腿交叠，一只手拖着下颌，似笑非笑地旁观着这场闹剧。
她旁边站着一个红发双马尾的少女，紧抿着嘴唇，冰冷的目光扫过，众人纷纷瑟缩地低头避开。
“我是一个喜欢民主的人。”头戴三角帽的女人说。
民主……民主！
瘦子眼中升起了希望。
当然，当然，这群该死的宇宙海盗，他们怎么能随便夺取一个人的性命？
他刚刚燃起希望，却听那女人又笑眯眯补充了一句：
“所以……投票决定。”
她话音一落，船员齐声欢呼：
“对！船长说的对！”
“就应该这样！”
“推下去！推下去！”
光头拉开了舱板，一只脚对准瘦子后背用力一踹，瘦子就像纸片人一般被踹了下去，脸着地，后背还印上了一个黑色的鞋印。
“哈哈哈哈哈！”
上面的海盗们放声狂笑，他们显然很乐意看到瘦子捂着脖子窒息而死的模样，甚至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在上方旁观并嘲笑几句。
那傻样肯定能让他们笑一整年！
眼看着光头已经封闭了上方船舱，即将要按下旁边那个红色按钮，瘦子终于彻底慌了。
“不要啊！我刚才是故意的！我是故意的！”
瘦子的肌肉颤抖起来，疯狂拍打头顶已经封闭的舱板。
舱板只关上手动的那层，他的声音还能隐隐透过来，一个矮胖的船员一屁股坐在舱板上，两只手按住了舱板两边。
“记住这个屁股了吗？这将是你死前看到的最后一幕！”他一边按着舱板一边大笑。
“哈哈哈哈哈！”
其他船员也跟着哄笑。
“我是故意的！我知道那个按键是关闭潜行模式，我知道旁边的是攻击指令……我真的会开船！求求你们了，别把我丢下去！”
“船长！船长！我真的有用！”
戴三角帽的女人玩起了转椅，令它转了一个圈。
她对这场闹剧似乎并不感兴趣。
可她身边的红发双马尾少女听到瘦子的呼喊，却皱眉道：“他好像真的会开船。”
转椅停下了转动。
两人交换了一个目光，少女上前几步，推开一个海盗。
“把他拉上来。”她微抬下巴，傲慢道。
海盗们面面相觑，那为首的光头海盗看了少女一眼，冲着舱板狠狠吐了口口水。
红发少女面色不变地说：“很好，杜克，记得擦干净。”
两人互相对视着，周身的气场有了短暂的交锋。
最终光头败下阵来，不甘心地拉开了舱板。
暂时逃过一劫的瘦子手脚并用地爬上来，手脚抖得像筛糠，隐隐有一股尿骚味儿从他身上传出来。
几个海盗嫌恶地走开。
戴三角帽的女人终于从转椅上站了起来，她朝前走了几步，停在控制台一侧。
“好吧，现在说说你的理由。如果有合理的、能让我接受的理由，或许我会让你活着离开。”她说。
瘦子抖抖索索地说：“我、我不想让你们接近那艘商船，我不能，我不能这么做，你们会毁了它……”
本来应该是正义凛然的话，被瘦子说得畏畏缩缩，十分没有气势。
“哦？布拉德先生，我记得你是自愿加入我们的，可没人强迫你。”
“那时候……我是迫不得已！”瘦子梗着脖子强调。
“哦！迫不得已！”他旁边的海盗怪腔怪调地重复。
“这真可笑。”红发双马尾少女嘲讽道，“你是个差点被流放的□□犯，现在在这里说正义？说迫不得已？”
瘦子眼睛发红，“是她先勾引我的！”
“好了，通通闭嘴。”戴三角帽的女人冷声说，同时一抬手，压住了所有窃窃私语的声音。
“我不管你是想趁乱逃跑还是为了……‘正义’。”
她说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声调略有上扬，几个海盗又开始窃笑。
“现在，我们继续接近那艘商船，我相信你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了。”她瞥了瘦子一眼，冷冷道。
当这个打扮滑稽的女人笑容消失的时候，她那双少见的黑色眼睛就变得格外冰冷，神秘，残忍。
想起围绕在这个女人身上的恐怖传说，瘦子又抖了抖，再不敢耍什么小心思。
被双马尾少女盯着，他重新回到控制台，操作飞船接近了几光年外那艘正在航行的商船。
……
商船威尔森号。
小女孩艾丽莎亲眼看到了那艘突然出现又消失的蓝色飞船，可她妈妈却不相信她的话，非说她是看错了。
艾丽莎生气地丢下大人们，独自返回居住的船舱，边走边在嘴里念叨：
“丽莎才没有看错！就是有一艘蓝色飞船，就是有！”
她一边说一边气愤地跺脚，一不小心，竟撞到了一个陌生人的胳膊上。
艾丽莎吓了一跳，慌忙抬头。
只见她撞到的一个陌生的银发男人，面容英俊，领口别着一个漂亮的雄鹰徽章。
她见过这个人，在登船的时候。
她对他印象深刻。
那个时候所有乘客都拉着行李箱，或者仅提着一个小包，唯有这个男人是拖着一口半人高的大箱子来的。
那箱子看着特别大，特别沉，而这个男人竟然没要工作人员帮忙，是一个人将箱子提上来的。
那口大箱子里，有什么？
偷偷看过几部恐怖片的艾丽莎立刻就想起了那些藏在箱子里的可怕尸体！
尽管这个男人的面容并不凶恶，艾丽莎仍然害怕地后退了两步。
“你没事吧？”
正在艾丽莎想转身跑走的时候，银发男人却温声道。
他的声音太好听了，就像小溪水，艾丽莎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抬起头，怯怯地看了他一眼。
银发男人失笑：“别怕！难道我还会为了这个打你不成？”
大概是男人的声音太好听，而小孩子的情绪转换也快，艾丽莎突然就没那么害怕他了。
甚至，恐惧褪去之后，她还有点好奇起来，想知道他那口大箱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先生，你的箱子里装了什么？”她真的问了出来，清澈的眼睛里带着好奇，注视着面前的陌生人。
银发男人愣了一下，“哦，这个……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他正要张口，忽然，飞船猛烈震动了一下。
艾丽莎脚步不稳，猛地扑到男人身上，被他用手按住了肩膀。
“怎么了？”小女孩揉着额头，迷迷糊糊说。
这时，整个大厅响起了广播：
“各位乘客，请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请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
此刻，还在外游荡的乘客纷纷疑惑地交谈：
“怎么回事？”
“刚才怎么忽然震动了一下？”
“该不会遇上陨石了吧？”
银发青年神情凝重地望向窗外。
艾丽莎站直了身体，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只见浩瀚星空之中，幽蓝色的冰冷船体暴露在两人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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