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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看着圆满的月色，嘴角拉开了一道讽刺的弧度。
腹部的伤口已然止住，只不过她双手双脚皆被困住，依旧穿着那一身华丽的红裙，琵琶被摔断作两节摆在她面前。
他们要做什么？自己会不会死？
她想了很久，归结至最后，却终究落到了那人身上：凌云翼在哪？他会不会来救我？
一想到这里，她就想起了自那日相聚后，他便不再出现在自己眼前，不再看自己的表演，好像她的世界里不再出现过凌云翼这个人一般，又剩下孤零零的自己。
白芷缓缓叹了口气，只觉得身体有点冷。
门户被悄悄打开，月光倾泻而下。
两个上了年纪的老阿娘走了近来，都是些没了姿色也卖不出去的女子，久了便留在忧兰欢干苦力。这进了忧兰欢的女人，可没有退休返乡的可能，但凡没了利用价值，就会被埋在后院，有的甚至草草扔进河里任他去了。
老阿娘走了进来，两个人各持一个水桶，一人拿着绢布沾着清水，缓缓卸下白芷的妆容，动作轻柔就好似对待什么上好的宝器，
清水过后，另一个阿娘又将另一个水桶的黑色液体往白芷脸上刷。
这油水一上脸，淡淡的灼热感便浮现了出来。
白芷心里慌乱了一瞬，顿时想起了后院里流传的一个说法：“不听话的貌美姑娘会被拔下脸皮，做成一道名菜，名为血衣刺。”
“阿娘，你们这是做什么？”白芷拼了命地挣扎，可两位阿娘熟视无睹。
白芷这才发现她们都被割去舌头，封掉耳朵，都听不见也说不出。
这脸上了油，看着犹如染了血，白芷面带惊恐，可无论她如何挣扎，手上的草绳无比紧实，而体内的灵力也被封了个一干二净。
直到叶璃缓缓推门而入，那两个老阿娘终于瑟缩着退出了房间。
叶璃笑着，捻起白芷的下巴，左右打量白芷这张脸：“可真是人间珍品，也不知做成血衣刺是何等滋味。”
这一句无疑坐实了她心里的猜想，白芷心神大震。
叶璃手里亮出一把尖刀，语气温和地说道：“我会一刀一刀将你的皮囊取下，放心，为了防止这张脸皮被毁了，我会割深一点。”
尖刀在白芷眼前划过，叶璃故作无意地问道：“哎呀，可是你会很疼怎么办？”
“所以，我找了另一个人先做了一下试验。猜猜我找了谁，你一定很乐意知道。”叶璃的话音刚出，一个血淋淋的脑袋便出现在白芷眼前。
皮囊被完整剥下，可是血肉全然模糊，两颗眼珠子没了眼皮的包裹木然看着前方，已然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白芷尖叫了一声，随后从那对耳环判断出，此人是小翠。
一时她也不知道该说罪有应得还是更同情自己，她拼了命地往后缩，眼里不自主地留下害怕的眼泪。
“我说了，总有一天，我会剜了你这双会说话的眼珠子。”叶璃恶狠狠地说道，刀锋缓缓落下，捅入了白芷的双目。
“着火了，后院着火了。”
叶璃猛地收刀，果真见外面映照着火光。
门户被突然推开，一个浑身破破烂烂，状若疯子的女人扑向了叶璃。
叶璃生怕毁了白芷这张完整的脸皮，急忙收刀，可这会儿功法却被那疯女人扑了个正着，脑门狠狠磕在地上。
那疯女人扑倒了叶璃，随手操起一把不知什么东西就是往叶璃脑门上砸。
直到确认叶璃没动静了，疯女人这才颤巍巍地走到白芷面前。
白芷眼窝还在流血，显得面色无比恐怖，她已然看不见了，剧烈的疼痛甚至叫她说不出话。
“小芷，是娘的错，是娘对不起你。”疯女人哭喊道，手忙脚乱地替白芷松绑。
这一声“小芷”唤回了她无数童年的记忆，年幼时缩在娘亲怀里，娘亲都会说：是娘的错。
这一瞬间，白芷的鼻子一酸，眼泪混合着血水留了下来，仿佛有了依偎一般，放下一些伪装：“娘。”
突然，女人惨叫了一声，紧接着原本与白芷交握着的双手顿时分离。
“娘！娘！”白芷眼睛看不见了，身上还被困住，只能拼了命地叫喊。
破碎声，嘶吼声，桌腿被磕倒。
白芷随着断裂的桌子狠狠砸在地上，紧接着便听见叶璃恶狠狠地叫道：“给我死。”
好像有什么东西溅到了脸上，白芷伸手一摸，是血。
“娘！”白芷哭喊道，急忙解开了身上的束缚，茫然无措地伸手乱摸。
有什么东西狠狠砸在地上，一下又一下。
叶璃嘶吼着，利器刺入血肉，液体迸溅的声音，也是一下又一下。
当年那个一击便被叶璃打断的弱小女人，此时面对修为更上一城楼的叶璃，却强悍得不似人。
许是十余年浑浑噩噩的大梦初醒，许是多梦假寐逃避后终究大彻大悟，许是为母则刚……
终究两人在缠斗中鲜血淋漓，失了气力。
“娘……”白芷的喉咙嘶哑了，浑身的知觉都消失了一般，只能听见那些痛苦的叫喊。
无数人在这里，无数冤魂在这里。
白芷的双手碰上台前祭拜的白蜡烛，每一次做成一道血衣刺，皆需屠夫洗手烧香，以平亡者之魂，何其讽刺？
白蜡烛上的火花在白芷手上燃烧。
无数冤魂在白芷耳边哭喊：“死不瞑目。我死不瞑目！”
白芷看见那些豆蔻年华的少女因为一张皮囊惨死，看见那些犯了规矩的女子惨死，看见那些反抗的男子惨死。
火光大胜，不知不觉已然燃烧了整个房间，也燃烧了白芷的灵魂。
白芷空荡荡的眼眶里点亮了两盏幽蓝的火光，明灭可见。
————
韩子慕和谢虞赶到时，忧兰欢已然燃起了大火，连同后院至大厅，无数惨叫声此起彼伏。
“我们来晚了！”韩子慕急忙闯进忧兰欢内部。
谢虞从韩子慕口中也知道了当年的真相，只是他还接受不了玉清一下子从德高望重的真人变成买妻女求仙途的小人。
只见鬼王背负无数刀剑，一柄一柄的刺入忧兰欢所有的宾客，口中喃喃道：“罪无可恕之人。”
亦如初见，那个嗜杀成性的鬼王。
只是这时的鬼王胸口处有一柄金黄的剑，直直捅入心脏，那是属于她的母亲，那位至今都没有名字的女人。
谢虞当即拔剑，要挡下鬼王的一击。
可没想到这一剑居然径直穿过了谢虞，砍在谢虞身后另一位达官贵族。
这位宾客曾经戏耍过白芷，并要求她当众宽衣解带。
鬼王做完这一切，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
就在这时，周遭的场景变化了。
时间点又回到了当年白芷被车架带走的那一刻。
傅朔悄然出现在韩子慕身后：“这是回溯。”
白隆是鬼王最后的恨，而鬼王的实力能穿透时间，自然能看见白隆的生生世世。
只不过这一次鬼王没有跟着车架走，而是呆呆地站在自己昔日的家。
这几十年来，她从未敢回溯过自己的记忆，因为她知道会是怎么个结果，或者可以这么说，她的娘亲是为了她才会沦落至此的。
她看着年幼的自己高高兴兴地跳上了象征着新生活的车架，娘亲左右为难下被逼着走上了绝路。
她看着白隆修炼了从玉佩里的功法，一举突破练气期。
她看着次日恰逢北城收徒大典，白隆以二十岁的高龄，却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地冲到最后，被一位资历颇深的法修收为门徒，成了北城后来居上的传奇人物。
她看着白隆改名为玉清，“玉”是他的修真路始于一枚玉佩，“清”就有些可笑了。
鬼王笑了：“清清白白，好一个清清白白。”
可此时苍天仿佛没有眼，玉清一路筑基，结丹，结婴，化神的道路平坦无比，还成了北城如今唯一的门面，一呼百应的玉清道人。
她还看见，白隆在北城任务榜上挂上了一个新任务——禹州鬼楼。
“这也难怪了。”韩子慕说道。
关于禹州鬼楼这一任务的问题迎刃而解。原来根本就没有第一批好事者，从头到尾都是玉清在那里自导自演。他这辈子唯一的黑点就是二十岁前买掉妻女修真的事情，而忧兰欢的事是他唯一的污点，污点自然要被磨平。
鬼王看着玉清“坦坦荡荡”的修真路，笑了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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