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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卖了就发卖了吧，不过老婆子我爱清净，往常这府里的人也没有来请安的，我瞧着这守门的婆子要与不要都是一回事，你整日里那样忙，就不必在乎这样的小事了。”老夫人阴阳怪气地说道。
“那怎么能行呢？”四月坚持道，“祖母的院子里，人是一定要配齐的。若是祖母不愿亲自挑选，那么便由忠叔选一个老实可靠的来，省的这院门没有人去看守。”
“哪里就成没有人了？”老夫人说道，“我这院子里，少说也有十来个人，到时候把方婆子赶走了，剩下的人去轮值便是了，左右不会耽搁什么。”
轮值便是将那些丫鬟们排好顺序，或者每人去守一日，或者按时辰拍好。若是真的因为四月将那方婆子发落了，其余的下人们开始轮值，想必人人都会在心里埋怨她。老夫人不会增加这些人的月银，既是这样，又有谁会心甘情愿去守门呢？
“轮值多不方便，”四月笑着说道，“如今咱们府里的这些丫鬟们呀，个个都金贵，没干过什么粗活，这一下子要她们去守门，怕是没有人情愿呢！祖母且安心吧，这人选孙媳妇定会仔仔细细地挑，到时候领过来让祖母亲自过眼，留下一个最喜欢的！”
老夫人只觉得头开始疼了起来，自打从龙华寺回来，她身上就不大自在，整日里双腿一直酸痛，晚间甚至疼得睡不着，全靠着丫鬟们整夜整夜给她按着，疼痛才能够缓和些。老夫人按了按额角，心中对这个孙媳妇越发不喜，也不愿再同她说话，于是便胡乱点了点头，说道：“不过一个下人罢了，你做主便是了，不必来回我。”
四月应了，心中却在想着，若是真的没有领过来给老夫人过目便将人插进了这松鹤堂，想必老夫人心中定会猜疑，指不定没几日就会找理由打发了。
“今天你过来究竟有何事？”老夫人不欲与她再说些什么，问道。
“今日孙媳妇贸然来打扰祖母清修，是为了早间门房里送来信说，二叔快要回来了。”四月恭敬地说道。
竟然这样快就要回来了？老夫人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听见了。
“母亲这些日子一直在照顾着少爷，心力交瘁，身上十分不舒坦，于是便让孙媳妇过来告诉祖母一声，大约再需要个七八日的光景，二叔便能够回到府上了。”四月说道。
“好了好了，不过是些微末小事，有什么好跟我说的？”老夫人却是不耐烦了起来，说道，“接风宴该怎么置办，她心中有数，何必要来同我说。如今既然桓儿还在病中，便办的简朴些吧，左右他也不喜欢那些个东西，就不必浪费什么银子了。”
“是。”四月应道。
她又坐着说了几句话，看到老夫人的脸上露出了倦色，于是便起身告辞了。屋里没有旁的下人，叶姨娘在征得老夫人同意之后，也从绣墩上站了起来，将四月往门口送去。
“姨娘不必再送了，”四月笑着说道，“你是来陪着祖母的，我这边带着萤火回去便是了，你快些回去吧，省的祖母等急了。”
“方才是奴婢失礼了，”叶姨娘向她福身，说道，“少奶奶身份尊贵，在屋里的时候，本来是没有奴婢说话的份的，只是母亲发了话，于是奴婢便只能说了。”
“不是什么大事，姨娘不必放在心上。”四月温声说道，“因祖母一直潜心礼佛，故而便免了我们这些做小辈的日日来请安，今日若不是因着二叔回府的事情，我也是不会来的。却没有想到这么巧，在祖母这里遇见了姨娘，倒是扰了姨娘陪祖母说话。姨娘是日日都过来么？”
她的语气平平，叶姨娘听了，却是脸色一白。进府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听说了老夫人与楚夫人不合，从前的时候她巴结讨好楚夫人，是因为知道楚夫人生下了楚家唯一的子嗣，这身份是不会动摇的，只要讨好了夫人，往后她在这府里的日子也好过些。
谁知自从老夫人回来了，这事情便同从前不大一样了。先是大少爷莫名其妙便病了，然后就是夫人将掌家的权力交到了少奶奶手上，她想了半晌，又问了自己院中的妈妈，当知道夫人从前从没有为了照顾少爷便搬到扶风院里去，更不用说将权力交于旁人的时候，她的心中有些忐忑了起来，不由得开始猜想，会不会是少爷这次病得格外严重，夫人才做出这番举动呢？
正在这时，老夫人又向她伸出了橄榄枝来。先是不住地往她院里送东西，后来又三天两头地命人传她来松鹤堂，叶姨娘的心中忍不住掂量了起来。
若是大少爷这次真的病得十分严重，一个不慎，怕是就会丢掉性命，到时候夫人没了子嗣，在这府里便不会像从前一般稳固了。而自己现下正是最得宠的一个姨娘，若说是有孕，想必也一定是自己，到时候生下了孩子来，便是不依靠着夫人，地位也是不同的。若是少爷真的没了，夫人与老爷的感情又不合，说不定哪一日便不再是夫人了，而老夫人和夫人不一样，无论谁是楚家的当家主母，她都是楚老夫人，永远不会改变。
于是叶姨娘对老夫人也十分热络，这几天日日往松鹤堂跑，只是没想到今日竟遇到了少奶奶，偏她还直接将这事说了出来。若是她回去跟夫人说了，夫人那里只怕会不喜欢自己了。
“不过……不过是母亲觉得寂寞，想找奴婢说说话罢了。”叶姨娘稳了稳心神，说道，“少奶奶来的时候奴婢才到了没一会儿。”
四月挑了挑眉毛，没有揭穿她的谎言，只是对她说道：“我知道姨娘只想在这府里好好过日子，只是姨娘，两头都想讨好的事情，做起来不但吃力，更大的可能是两头都讨不到好。”
留下这一句话，四月便带着萤火离开了，留下叶姨娘独自怔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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