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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大惊，赶紧叫太医上来。
屋里乱成了一锅粥。
外面天大亮了。
楚辞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门外传来月娇的声音，“公子，皇上差人来问，说阿辞姑娘是不是被您带走了，要怎么回？”
脚步声传来，池华来到了门口。
他一夜没睡，眼底有一层淡淡的青色，“阿辞，你要回去吗？”
楚辞回神，道，“回去吧。”
“宫里逼得紧，这种世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死了皇上那边都还在问……追到你这里了，怕是躲不过去。”她叹了口气，看向池华，“有些路，走错一步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池华看着她，知道她这话，是在回应他昨夜的情意。
心中有些不甘、不忍、不舍。
但终究也选择尊重了她。
他隐忍牵起了她的腕，轻声道，“别忘了上次送你的东西，若有危险，叫人来凤池寻我。”
“我知你要走。”
“但是凤池始终在这里，我也始终在这里。”
只要你需要，就会出现在你身边。
情不知所起，终是一往而深。
一股暖意涌上来。
蛰得楚辞心头发酸，她哽咽了一下，点头，“若往后相见，愿你我皆无恙。”
“次次如是。”
“生生世世如是。”
情意何其重，可她却再也没有牵起谁的手的资格。
她只希望，这世上池华安好，先生安好。
所有在乎她的人，安好。
以后能见到，往后看都能看到他们安然无恙，她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她说完，走出门去。
在十几米远处的门外，看到了站在风雪中的木公公，心中有些诧异。
他居然亲自来了。
木公公看了眼站在屋檐下的池华，匆匆上前看向楚辞，“娘娘果真无恙，实在是太好了。皇上昨夜可被吓坏了，后半夜亲自去了皇陵，得知娘娘可能没死，这才安稳下来。”
嗓音压得很低很低。
楚辞听得一愣，“皇上……不是病着吗？”
怎么还跑去皇陵了？
这倒是真的让她震撼。
皇帝为什么要因为她的死跑去皇陵？
他不装病了？
木公公叹了口气，低声道，“皇上赐婚本是好意，却不想害得娘娘差点命丧黄泉，心中愧疚，哪里还顾得上病不病的。”
“不过，若得知娘娘无恙，皇上应该高兴极了。”
楚辞：“……”
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许久，才道，“皇上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她看不懂，“我只是一个平民女子，何德何能……”
木公公闻言，打量着她，“怕是在皇上眼里，娘娘是那绝世明珠，天上的皎月。”又道，“娘娘不必多疑，皇上是真心将您捧在掌心里的。”
“只是，万万没料到……”
“……”
楚辞无言惶恐。
皇上是想不到她在洞房花烛夜会遭禁药反噬，彻底失去自保之力的。
只是前夜的疼啊……
一股抽痛从心脏迅速爬上四肢百骸，她的手指抽了抽，窜起一道麻木。
耳畔，传来木公公疑惑的声音，“只是，娘娘可否告诉奴才，前夜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您突然就……以至于，到了将您送葬的地步了啊？”
一下子，那晚他撕扯她衣服的场景席卷而来，“阿辞，就算是你死，也得死在本王的床上！”
她无力抗拒，他字字残酷。
“阿辞，本王知道你喜欢钦王……但是，就算是你死了，也要埋在本王的墓地里！”
“这一辈子，你都休想和他在一起！”
“呵呵！”
她突然就笑了。
笑得苍凉无比，道，“皇上怕是不知，萧烨巴不得我死。”
“在他眼中，我是与钦王勾结的叛徒。”
“我是毒害了楚宁的蛇蝎。”
“我是那应该下地狱的人。”
她的嗓音淹没在风雪中。
轻得像是幻觉。
多可笑。
世上怎么会有萧烨那么可笑的人。
杀人不过头点地，他却非要折磨死她。
她深吸了一口气，对木公公，“多谢皇上关心。”
说着，深深鞠了一躬。
转身，往山下走去。
去的方向，是冰心居。
昨天逍王府送丧，那么大的事情，先生肯定知道了吧？还不知道要担心成什么样子。
木公公看着她一脚深一脚浅地走下登仙路，感觉她身上的大红狐裘像是一团火一样，仿佛那天上坠落的红绡。
“死而复生，三次。”
“登仙路啊……”他仰头看着茫茫的天空，不是神仙，会一次次活过来吗？
她是来渡劫的吧？
楚辞回到南巷时，天快晴了，微光让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看到她的百姓不由凑上来。
“楚大夫？”
“您是楚大夫吧？您没死？”
回神，又赶紧“呸呸”两声，“您瞧我这个乌鸦嘴！就知道，您这样的菩萨，肯定上天垂帘，哪能好端端人没了呢！”
她之前给百姓义诊。
又答应了往后初一十五还是去义诊，在百姓中口碑极好。
许多人围了上来。
她感觉自己总算被拉回尘世，朝着她们笑了笑，“这个月十五，还是十字街。”
脑海里，恍恍惚惚窜出一道清唱，“千百擦肩陌路人，均是你眉目寻常的爱人……”
受过那么多伤，见过那么多残酷背叛。
此时，看着这群陌生人，反倒觉得眉目慈善。
她笑着笑着，泪水盈满眼眶。
“楚大夫，你不要哭，不要哭啊。”
很多人也跟着哭了。
“嗯，不哭。”
她压了眼泪，道，“回去吧，我休息休息，三天后见。”
“楚大夫，你好好养着吧，等下月初一再说。”有人不忍道。
“没事，我已经好了。”
她脸上的笑漾开。
像是一片温柔的海。
转身，那一道身影，火一样的披风，不知定格在了多少人的心头。
推门进去。
她看到先生站在栏杆边上静静地看着她，在望见她的那一瞬，喉咙滚了滚。
他的脸色憔悴，胡茬都冒出来一层，眼圈黑黑的。
他朝着她走了下来。
不由分说，宽厚的怀抱就把她拥了进去。
楚辞的眼泪就像是潮水一般无声打落在他胸口，他的大掌落在她头顶，嗓音沙哑，“对不起，阿辞。”
“对不起。”
那喉头压抑的，疼痛的，悔不当初的，不知道是什么，一遍一遍，只剩下三个字，“对不起。”
“先生。”她泣不成声。
所有的委屈，无所遁形。
“是先生不好。”他环着她上楼，伸手抹去她的泪水，“逍王府，咱们不去了！”
那一声决然笃定，再无回旋地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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