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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暗自踅摸，慕容垂究竟给了我什么，能让我脸一阵红一阵白的看起来为难极了。
“什么好听的歌，三乐你给念念。”慕容凝不住逼问，还理所当然的小模样。
这还没完没了了，我一把丢给她，没好气道：“找你哥念去，谁知道写得什么鬼玩意。”
凝儿拾起左右没看懂，却大模大样地套话：“有那么好听？我哥还想做第一位听众。这不是让我父王难堪么？”说着用余光看我。
会挑拨离间查探心思了，凝儿呀，你的小心思像草原上的星星一样多呢。
我没接话。
这种人唯恐找不着话题没话说呢。
凝儿自知没味，铺平了折起，默默塞回她的宝贝匣子，转身找慕容隆，缠着他问些事。
慕容隆翻个身，懒懒说了句：“你少管闲事，你哥我也被人推来，我也不想见什么郡主不郡主的。”
慕容凝一点面子也不给，小眉小眼地翘嘴哼了声：“我早就猜到，是娘娘命人传话，四哥你才吧儿吧儿来的吧，否则，你如何肯回？”
“与相亲无关，你哥我特意带话来的。”
“父王为何不自个回，偏让你带话？”
“父王不是来不了么？信上都写着呢，哪儿那么多话！”
“哥，你倒是念念，纸上写的什么？还想骗我。”
“回头问父王去......反正唱歌用的，去去去！”
慕容凝被慕容隆弄个大红脸，朝他背后给了一拳，瞪了瞪眼出了门，小声道：“有什么了不起的，有娘娘唱得好？每年这个时候，宫里一定摆满牡丹花，那是陛下特意命人送来，专门给娘娘的。娘娘尤其喜欢牡丹花，也喜欢打扮漂亮，唱歌跳舞。”
听了这话，我浑身被刺痛了，酸疼酸疼的。
我好像身临其境看见满院盛开的大朵牡丹，看见秦王采下一朵最大的别上段妃的发髻。
此时的段妃脸如朝霞红透，风情万种。
随着音乐响起，段妃衣袂翩翩如仙子一样缓步飘出。
长袖善舞的段妃总能换着花样为秦王献上一场视觉盛宴，今儿更不例外。
苻坚面带喜色，双眸快要喷火。他突然回过神，想起那晚在平阳府里听到的歌，顿时没了兴致。
接着段妃使出浑身解数哄秦王开心。
秦王被她缠得无法脱身，只好拿慕容垂的辞职回草原的信说事。聪慧的段妃趁机让慕容隆回去相亲，顺带送来两个监督慕容垂后方的婢女。
如此，好言好语延迟慕容垂退休，却让慕容隆回来相亲，这些个看似正常似乎又不正常的一切都说的过去了——陛下不仅惜才，更要让每个为秦国做出巨大贡献的功臣的子嗣繁衍。
继而，臣子的心稳定了，大秦就繁荣了。
这个广告效果比给功臣赏赐五十匹锦缎还有说服力。
可我有种不祥的感觉，好像一脚踩进烂泥塘，想自救却没人肯伸手拉一把的悲哀。
我不是这里的，这种感觉我一直就有，今天感到前所未有的强烈。
这里的每个人都为自个明天打算，不管是阴谋诡计，还是远大抱负，反正在各自的轨道上运转。而我像隔着一层玻璃窗，试图打破这个平衡，碰不着别个半根毫毛，偏偏自己入戏太深。
自作多情了吧？连段妃都动不了的，如何靠近秦王？天大的笑话！
我暗自讥讽着，看着凝儿不停地翻腾慕容隆带来的一个大包裹。
凝儿摆显似地把里面一样样拿出来晒。“......啥都有啊，风干肉，啧啧啧，这么一堆。辣椒粉都有啊......阿嚏，这是什么？”说着，朝我瞄一眼。
“胡椒粉。”我告诉她。
“什么粉，擦脸，用的？阿嚏......可真够呛。”
“做菜用的，去腥。”
慕容凝转转大眼珠子，好像明白这些个弄不清的什么玩意都不是为她准备的，脸就沉下去了，也不接着检查了，把剩下的一堆包起，还闷闷不乐犯嘀咕：“军队哪来的？该不会偷偷溜出去，悄悄弄来的？一定是四哥干的，我父王知道了还不打断他狗腿。”
正好慕容隆挑帘进来，一眼就瞧见我双眼盯着慕容凝犯楞，目光一下就紧了：“凝儿这里如此吸引你？三乐，本王不在时，你都窝在凝儿这里吧？”
我脑子全在别处，被他这么闷声一问，还真儿被问住。
凝儿不高兴了，斜我一眼，话中有话道：“你不在我俩还好好的，你这一来，三乐的心早没了。”
慕容隆看了一眼一排的调料，略带醋味地呵呵两声：“父王还真有心，我都没想到这些，真儿把厨房弄来了。”
“父王？不是你干的，四哥？”慕容凝吃惊极了，又了然于心地眉心微微皱起，问道，“哥，你给三乐带什么好东西了？”
慕容隆从怀里掏出弹弓，在她眼前直炫耀：“看看，你哥我的杰作，稀罕吧？”
我一把抢过，用劲儿拉了拉，果真好多了。
“这个好办，明儿我教你。”慕容隆看出我心思，转而道，“三乐，你给本王唱支歌，你会唱歌，这个瞒不过本王。”
是啊，他在平阳城听过的，这货还敢时刻挂嘴上，生怕别个不知道似的，我也醉了。
凝儿见我迟疑，得意洋洋吓唬我：“等我那俩婢女来了，她们识字，我要她们唱给我听。”
这是恐吓和出卖呢，亏我这两月白带她了。我打住这兄妹俩：“好好，我唱给你俩听，行了吧？”
我和慕容垂曾在一起聊天，慕容垂问过武陵郡拍卖的事情，顺带问起被慕容隆念念不忘的林燕语。我不瞒他，实话实说那人就是我。
当时慕容垂就那么干楞两秒，接着整个人就笑了，笑得那样坦坦荡荡，眼底无一丝杂质，好像天地之间只有我俩，天上散落的白云都是他随手招来。
再次细看慕容垂，我就这么觉得，他身上有一种超越现实的洒脱，很像死过许多回，却又踏着七彩祥云坠落人间那样艳丽而朴实。一双眼睛深沉而又睿智，像是春暖花开的土地，生机勃勃，却知冲破冰寒料峭的漫漫冬季，是多么来之不易。
我的心舒坦极了，像一望无际的平坦草原，开满了五颜六色小小花儿。
慕容垂试探地小心问我：“你念首诗好么，捡你会的，简单的。”
大概是担心慕容隆说过的全是吹牛，给我出个难题下不了台。
我噗嗤一声笑了，想都没想，念的是辛弃疾的《浪淘沙·山寺夜半闻钟》，身世酒杯中，万事皆空。古来三五个英雄。雨打风吹何处是，汉殿秦宫。梦入少年丛，歌舞匆匆。老僧夜半误鸣钟。惊起西窗眠不得，卷地西风。
慕容垂很吃惊，喃喃默念，像是从没见过我似的，神情复杂又激动地细细打量。
那是被我戳中心事，好有相见恨晚的知己之感。
辛弃疾的诗很提气，放任四海而皆准。
这个时代的人没见过这种格式，我简单给他讲了，慕容垂皱着眉头不住点头。
可是我咋知道，这货把如此磅礴的诗句全都消化了，制造出另外一种暧昧之极的情书。
呵呵呵，情诗王子，非慕容大将军无人可替代。
那信上写着，浪涛沙，春雨密如麻，乱上心头。无情终笑多情泪，英雄策马夜无归。沉醉犹醒。密意似流水，蜜言难寻。锦衾裹玉不相看，欲掩娇涩春色浓。为谁着羞？
是夸奖他博闻强记呢，还是怪他自作多情，想来个“一树梨花压海棠”的好事？
老将军，你咋不上天呢？
要不是我耐力好，早被脸皮厚颜无耻的他弄得悬梁自尽了。
这样的歌如此唱得出？竟然光明正大让亲儿子送来。
现眼，还是炫耀？为你着羞啊，大将军，大诗人！
正在纠结，就听慕容隆不耐烦道：“当时我就不乐意，给个大大的包裹，又是带信的，心想，父亲真是老了，从没像现在这样??隆Ｎ椅使?竿跣派闲吹氖裁矗扛竿醮蚍⑽遥?凳鞘仔∈???锎?隼吹模?案銮?鳌；勾咦盼以缧┗兀?笔蔽已垢?欢嘞?.....”
慕容隆倒没怀疑慕容垂何时关心起宫里小调调来了。以为是他老子进了次宫，自告奋勇弄些新花样给我找点难题，寻开心。
慕容凝有些激动地接话道：“宫里传来的？该不会是娘娘要的吧？”
宫里个鬼，都是慕容将军瞎编的好吧？
凡是与宫里这两字有联系的，凝儿自动规划脑路图，少不了与段妃有关。
遇见这样的也无语了。
慕容隆很好奇，可他不认字，尴尬地直挠头。“宫里出来的，要写个曲子，所以，所以父王.......哎呦，那敢情好，三乐，你唱唱。”
也不知好个啥？宫里的都是极品似的。
我故作轻松道：“其实也不是不想唱，就是难度高了些，带民族风味的。”
什么民族不民族的，逗他呢。
凝儿很快凑了过来，歪个小脑瓜，转转眼珠子，露出职业般的假笑，接着沉了脸：“不许骗人，唱得不好收回弹弓！”
我笑笑，扯个嗓门唱道：“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啊，往前走，莫回呀头......从此后你搭起那红绣楼呀，抛洒着红绣球啊，正打中我的头呀，与你喝一壶呀，红红的高粱酒呀......”
声音高亢，带着浓浓的地方口音和戏谑，逗得这两人哈哈大笑。
我暗自磨牙，好个老家伙，给我带个这么大的麻烦。幸亏我机智，这才解了兄妹俩心里的大疙瘩，否则，没我好日子过。
开心之余的慕容隆在慕容凝的屋里里乱转，看见一摞稿纸，随手拿起，一页页翻看：“三乐你教写字？”
慕容凝得意洋洋：“是啊，教我写字、数数、还画画，我们还画了四哥你呢！”
“画我？里面没有啊，拿来给你哥瞅瞅！”
我赶紧给慕容凝使眼色，生怕露馅。
慕容凝唯恐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扑到小匣子上，改口道：“......画得不好......你就不要看了！”
“三乐画的我是要看的......你们把我画成吃人的大妖怪？”慕容隆目光望向匣子。
慕容凝以为被他发现什么，死死抱紧小匣子不肯放手。
慕容隆本来逗她，见慕容凝执意不肯，也不再追问。
我道：“王爷此次回来，能呆多久？”
他的脸先是一沉，而后故作轻松：“想呆多久就呆多久，反正父亲不在！我想好了，现在天气暖和了，我带你骑马到处走走。这大草原的春天漂亮着呢！”
说得好听，分明是迫不得已相亲来的，到处处走走，为的是散心躲债的好吧？
慕容凝撅着嘴道：“我就知道，你一回来，三乐就会离开我！哥，你想过我没？”
“小孩子自己玩去！娘娘送来两名侍女专门陪你玩，你就不要缠着我和三乐了！你哥我好不容易才回来，你也要考虑考虑我的感受！”
慕容凝偏偏找他软肋捅刀子：“哼，反正父王说了，你那貌美如仙的娘子很快就要到了，看你得瑟到何时？”
慕容隆当即心火高涨，恨不得扬拳揍她，“明天我就与三乐出门，没人找得到你四哥！走，三乐，我们喝酒去！”说着，提起我往外走。
“三乐是我的，休想！”
凝儿理所当然拉着我另一只胳膊，好像我分了一半给她。
我就被他俩架起，绑架了似的出了帐篷。
草原实在太寂寞了，兄妹俩见面就吵嘴，也是另外一种快乐。
“酒我就不喝了，我怕晚上不安全！”我连连摆手。
“我说你这小脑袋里究竟想些什么？不就是搂着你睡个觉嘛，又没做什么龌龊之事！”说着，还把我往他怀里搂得更紧。
靠，这还不龌龊？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被一个大男人搂着睡，将来还有活路？
慕容将军，你把这个涎皮赖脸的大虫送来，就没想过他会祸祸人？
您老在军营睡得着？要是我，天天仰望星空，祈祷您的宝贝儿子天天感冒。
慕容凝却想着其它，好奇问：“三乐，我父王带来的调料烤肉真的好吃？就那个叫胡椒粉的，吃了是不是整日.....”
没等她把话说完，慕容隆接连打喷嚏，他揉揉鼻子，不满道：“父王一定在我背后骂人，临走时特意叮嘱不要靠近你，否则打断我狗腿。”
笑死我了，被人惦记的滋味不好受吧？哼，有人替我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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