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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我把自个是女子的真相告诉他慕容隆，就算他肯娶我，也不会把云娆赶出去。要是把云娆和大祭司的丑事抖搂出去，无凭无据的，情况恐怕更糟。
我还在犹豫，慕容凝又跑了进来，使劲哭：“......三乐，我哥不听我的，他说叫你走好，不送......”
这个混蛋，昏头了。
正当我气得浑身发抖，进来几个牧人，二话不说，架起我就走。
慕容凝抱住我一条腿，放声大哭。
“凝儿，你再去找你哥，说我找他......”
我被人驮在马背上，一口气跑出几里地。放下地，又被人摁住，在我脸上一顿乱画。
重重的油墨呛得我喘不过气。
干嘛呀，嫌我样子太丑了，老天爷不肯收？
没等我想明白，随即被人松了绑，套上一件白色长袍，被拖上支起的高台，再次被绑在一个大木头柱子上。
这是一个临时搭起的祭台，足有五米高。
站在高高的祭台上向下望，面前是一大群人，闹哄哄地说这说那。
抬头往远看，就见更多的人骑马向这边拢来。
这得多大场合啊。我苦笑着点头，我是人是妖全由大祭司说了算，那就把我画得像妖怪好了？
接着，有人忙不迭地从旁边上台，抱起一把干草往我脚下堆。
这是要把人烧死的节奏，就这个炎热干燥的天气，稍稍一个火星子都能燃起大火。
烧死我就能降雨，能救牧民于灾难？我心得慌，不如让我求雨，兴许来得灵验些。
我努力挣了挣，浑身一阵麻酥酥地痛。
手腕粗的麻绳绑得我身子骨都快断了。
奶奶的，你们干脆直接把我勒死好了，待会儿烧个残缺不全的骨头架子，对神灵大不敬，神灵可要降罪的！
我四周张望，希望能找到慕容隆的人影，也许还能救我一命。可是我双眼都看到天边了，别说慕容隆，就连凝儿的影子也没瞧见。
祭台另一端的柱子上也绑着一个同我一样的花脸男子，这男子身形瘦弱，不像高大威猛的草原汉子。
他也穿件白袍，粗粗的绳索勒在他身上，像绑个白色纸片儿。
整个人萎靡不振，蔫儿吧唧，什么表情看不见。
这就是想带嫂嫂逃跑的那位小叔子吧，为了真爱，违反规矩......我不禁叹了口气。
那人见我朝他看，也转脸瞧我，恐怕在想，临走有个伴儿，也不孤单。
可我不想死啊，这个鬼模样死了，多冤啊。
草原的艳阳格外毒辣，不一会儿，我口干舌燥，浑身是汗。
照这个样儿下去不用太久，我非脱水而死，这下倒好，省了烧柴这道工序。
低头瞧去，祭台前面摆了一溜儿祭祀用的器具，中间是个偌大香炉，里面插了三炷香。
香炉左边摆个金器，里装米酒，右边红色漆器里装满上好马?А
即使隔着老远，我也能闻见马?У那逑恪
要是能喝上两口就好了，真快渴死！
祭台前面的空地上，事先挖了个大坑。
下面有人牵过一匹马，三只羊，围在坑边。
一个浑身红衣的祭司点燃粗壮的香，香烟袅袅升空。
其他几名红衣祭司在台下一排站好。
大祭司身穿黑色长袍，在一群红衣中站住显得格外庄严。
我想开口喊他，想如法炮制在胡府时道士上门杂耍过的把戏。可是看他恨不得吃人的凶狠样儿，我怯了。我强咽口唾沫，把不大现实的话搁肚里。
他面朝人群，双手张开，仰天发出“呜”地一声长叫。
众人唧哩乎哩一阵叫喊，接着纷纷跪倒，给人一大片弓起的后背。
这都开始了？慕容隆跑到哪里去了，真的狠心丢下我不管？
大祭司呜哩呜哇乱叫一通之后，身着白衣的四个屠夫拿着光亮亮的刀一下就捅进了马和羊的肚子里，鲜血喷了一地，喷得屠夫雪白的衣服上沾满鲜血，吓得我差点尿裤子。
这等利落，不是一两天能练就的。
人群对着血腥一顿欢呼，好像看见神灵正缓缓降落似的。
几名屠夫前后左右拽起还没有断气的马和羊，沿祭台走了一遍，鲜血撒了一路。
就见青绿的草尖挑着一串串的大小血珠儿，像结出的小红果，看得人心里发寒。
挖好的土坑里架起了木头支架，有人点起干草，木架登时窜起好高的火焰。
屠夫把马和羊的皮给剥了，分解成好大一块架在火苗上，马肉和羊肉的香味四处飘散。
大祭司端起红色容器装的马?В?檬种刚赫海?拇θ魅鳎?挚?嘉亓ㄍ劾驳厮盗艘淮筇住
看情形，大概是邀请神灵快快来享用的意思。
我被太阳照得脱了水，浑身无力。
仰头看天，太阳像烧化了的刺眼火炉，照得草原像个巨大蒸笼。
我想找个人说情把我放开，求雨对我来说，小事一桩。可一张嘴，我发现喉咙干得已经说不出话。
这边我焦急上火，我却不知慕容凝和慕容隆两人正窝在蒙古包里吵架。
四哥，你赶紧救救三乐，他快死了——慕容凝这话不知说过多少，喉咙都嘶哑了。
都被慕容隆的一句，死不死与我有何关系？把他献给神灵，让神灵保佑我们风调雨顺，有何不好——给堵了回去。
等慕容凝火急火燎地骑马赶过来，我脑袋耷拉着，快要死的样子。
她在台下急得哭。
云娆同大多数牧民一样站在人群里，她今日出乎意料地朴素，站在台下像个普通牧民，尤其不显眼。令她没想到的是凝儿来了，脸不由地沉了下去，好在只见凝儿一人，慕容隆并未赶来，这才稍稍安心，侧脸给身边的一个壮汉使眼色。
壮汉挤出人群站了出去，远远站住打手势，大祭司这才发现。
于是大祭司衣裙撩起，大步走上台对我和男子煞有介事地来回比划。
看样儿是迫不及待地想动手了。
慕容凝再也等不及了，拔腿就往上冲。
台下守着的一步上前，像捉只小鸡似地一把将慕容凝提起，慕容凝一阵“放开我，放开我”的大呼小叫。
不用多想这些人全都是云娆事先安排好的，铁壁铜墙地守着呢。
在大祭司做法事时被人打扰是不会有人同情的。
凝儿被人无情地扔在地上，接着便红了眼地跳起，摇着手大喊道：“我是慕容大将军家里的，云娆郡主是我嫂嫂......嫂嫂，救命啊，嫂嫂......”
云娆恨不得从没见过她，早就安排的好的，非被她给搅黄了不可。
云娆再也站不住了，再不出现，好像不近情理了，万一这个未来的小姑子使坏，她也招架不住啊。
凝儿对云娆没什么好感，她刚从慕容隆那里出来，见慕容隆昏昏沉沉不像人样，凭直觉是云娆对慕容隆下了迷魂药。
就在早上，慕容隆的两名侍卫也被人绑起，这完全有理由说明都是云娆从中作梗，要把我置于死地。
心里再恨，此时也不是暴露的时候。凝儿抱住云娆哭道：“嫂嫂，三乐是我的，我喜欢他......他就要死了，你让我给他说句话，给他喝口水好不好？”
云娆没想到凝儿的愿望很小，不是求她放人的。正在迟疑，凝儿又道：“你看就我一人，我哥在蒙古包里上吐下泻，你赶紧让大祭司给他驱鬼，否则我哥也活不了了。”
云娆有些慌乱了，暗自着急，出来时的确见慕容隆捧个酒壶往肚里灌。就他这种喝法，非喝死不可。
就在她迟疑的一瞬间，凝儿推开她，撒腿往台上跑，解下斜挎的水囊，恭恭敬敬地对大祭司鞠个躬：“尊敬的大祭司，小民想给那人喂点水喝，叫她开开心心走，神灵一定很开心！”
大祭司见凝儿同云娆说话来着，以为是她同意了，只得不悦地让开。
凝儿扒开草堆，挤了过来，打开水囊搁我嘴边，抽泣道：“三乐，你赶紧喝下！”
我早已疲惫，头也抬不起，视线全都模糊，想张嘴说话可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慕容凝掰起我头，把水喂我嘴里。
我咳咳几声，好歹喝完。
我见凝儿哭肿了双眼，艰难道：“不，不哭......”
凝儿哭哑了嗓子，呜咽道：“三乐，我只想告诉你，这辈子我爱慕的人是你，不是胡浩柏......我怕说晚了你就听不见了！”
我想调侃，你这个多情的小丫头，我临死前还不忘表白，不怕我变成鬼找你？
可是，时间紧急，大祭司鬼一样地虎视眈眈，我根本来不及多想。
我苦笑，艰难吐出两个字：“......王爷......”
“到现在你还惦记着他，他根本就不想见你......三乐，我们来世再见，我等你.......”说完，眼泪哗哗往下流。
我呵呵苦笑。
慕容凝泣不成声：“我哥就知喝酒......他将来会后悔的......”
这下，我笑都笑不出来了，慕容隆就是不喝酒，也不会救我，在他眼里，大祭司就是草原上的神灵，神圣到比他亲爹还要无上崇高。
可是，我就要死了，这家伙就心里没一点难受？
“还有一样，我要说，否则一辈子不安心......”凝儿哭哭啼啼道，“昨夜郡主闹得厉害，娘娘派给我的那俩贱人堵着房门不放我出去......至到侍卫也被牧民绑了，她俩才知事情闹大了，弄不好连累到王爷和我，这才把给我给放了......”
我不敢想象，要是慕容隆也要阻拦的话，是不是也被捆起？
云娆郡主这是要杀人灭口的啊！
顺着慕容凝泪眼模糊的目光，我看见她细白的手腕上有道新划伤的血印子。
这是刀痕，触目惊心的刀伤！
我不知道凝儿奋力出门时用自杀行为威胁那两人，还是刺杀时不小心弄伤自个......凝儿，我俩感情有多深，值得你用你鲜活的小生命拼死一搏？
没等凝儿把话说完，大祭司叫人把她拖了下去。
慕容凝拼命扬手，生离死别地一阵尖叫：“三乐，你不能死，不能......”
汗水和颜料流进眼眶，和着泪水涩得我眼睛发疼发胀。
就觉愤怒和羞辱像一把锋利的尖刀毫不留情地从我胸膛笔直破开，那种开膛破肚暴露于阳光下的赤果果，是千万条皮鞭抽打在身上无法形容的苦楚。
我朝天狠狠啐了口唾沫。理智告诉我，不能死，绝对不能！死了也是白搭，尤其是被人冤枉而死。
小爷我何时受过这个背时的窝囊气？
我双拳紧握，就凭凝儿不怕死地冲上来给我说这番话，我若死了，第一个对不起的就是她了。
眼前的大祭司手舞足蹈，一会儿向天扬手，一会儿跪地叩首，嘴巴神神叨叨，声调起伏昂扬。
摆活了一圈，弄得满头大汗，肥乎乎的大脸在炙热的阳光下油光发亮。
下面的牧民一阵欢呼，好像真有什么神灵要降临似的。
我突然想起，大草原上的神灵应该是狼！
对，没错是狼！
牧民说过，慕容隆也亲口说过。
于是我挺起胸，深吸一口气，“嗷～呜”，对天空发出嘶哑的叫声。
凡在草原上生活的牧民没一个对狼不熟悉的，而这声狼叫简直能让人以为我就是狼神附体。
人群一阵骚动，大家面带恐惧抬头向我这边看。
大祭司转过身，凶狠地瞪着我，阴冷的眼神里满是杀戮。
我急不可耐地又发出一长一短的求救信号。
牧民开始骚动。
“狼，狼叫，那人学狼叫？”
“不是学，是神灵降临。”
“上天保佑，神灵终于显灵了！”
“是那人发出的声音，是他，肯定错不了！”
“神灵附体，大祭司灵验啊，神灵降临大草原......”
“神啊，救救我们吧.......”
牧民们本来对神灵深信不疑，加上大祭司活灵活现舞弄半天，这又立马听见狼叫，一切的一切，不都是神灵附体的征兆？
牧民再次跪拜。
几名红衣祭司在大祭司紧迫的眼神下，点着火把向我伸来。
我大声叫道：“神灵在此......为何不跪！”
因为口干说话语不着调，说话声低沉嘶哑。
大祭司吓得倒退三步，肥硕的身子几乎站不住了。
大概不相信我这个将死之人如何会发出这般撕心裂魄的吼叫。
可是，这不是人的呼唤，是狼，是狼啊！
千真万确，神灵附体，装神弄鬼许多年的大祭司哪有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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