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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虽说行劝谏之职，但总体来说，张玄觉得他工作总体还算清闲。
只要没有百姓击鼓鸣冤，或者发生什么重大且不公平的事情，他们都察院的人，基本不会在朝堂上说话。
直到有一天，他在下朝的路上被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当街拦车，他才第一次体会到所谓的都察院都事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职位。
那天的情形是这样的，在下朝之后，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张玄正坐在马车里对着何紫莹叫人送来的果子大快朵颐。
突然“咣”的一下，一个惯性让他手上的桂花糖糕直接摔在了他的脸上。
张玄脸都绿了，直骂道，
“李宸，你怎么骑马的？不知道不能在马路上紧急刹车吗？”
“公子，我．”
李宸十分委屈，连解释的话都没有说出口，就被拦路的老人家直接打断了。
“张都事，求求您给老朽作主啊！张都事！老朽在这里给您磕头了！”
说完，老人家便直接跪在冰冷坚硬的石板上重重的磕起头来。
眼疾手快的李宸伸手拦住他时，他的额头就已经开始青紫、渗血。
张玄赶紧掀开车帘，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慌忙检查老人家的伤势。
“老人家，你有话好好说嘛！何必这样的呢！如果是遇到不讲理的人，或者是这马匹不听人使唤，你不就把命交待在这里了吗？”
听到张玄这样说，老人家就知道自己求助有望，于是再次给张玄跪下，哭诉道，
“张都事连老朽这样半只脚站在棺材里的人都如此关心，想必一定能救助我那无辜蒙冤的儿子。”
张玄和李宸手忙脚乱的把老人家给扶起来，而身边围观的人群也越来越多。
大家知道站在他们面前的正是前几天站在大殿上为流民们鸣冤的张都事，各个都开始激动起来。
“原来他就是敢豁出性命为百姓仗义执言的张都事，没想到他这么年轻，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像他这样年轻有为的官员。一定会为老百姓伸冤的！”
“张都事，您就帮帮这位可怜的大爷吧，这世上真正敢帮老百姓说话的官员没有几个了！”
“就是，求您帮帮老人家吧！”
明明是一个百姓的伸冤诉请，到后来竟然开始变成了明晃晃的道德绑架。
张玄顿时觉得一阵无语，大家对于正义的期待是没错的，但是事实到底如何，却还需要花时间去查清，而不是听之任之。
见势头不对的他赶紧给李宸使了一个眼色，然后把老人家往自己的马车里面送，边送还边大声说道，
“大爷，您看您这额头上还流着血呢！要不你就跟我回家，我找个大夫给您看看，至于您和您儿子的冤屈，咱们慢慢细说。”
说着，两人赶紧合力把老人家塞进了马车，赶紧驶离了围观人群。
来到张玄家，老人家根本等不及大夫来给他包扎，就忙不迭的在张玄面前展示证物。
“张都事，你看，这张字画就是我儿子从陆员外那里借来的字画。”
张玄看着老人家给他展示的画卷，当时就目瞪口呆，
“老人家，这副画．根本就是一张白纸啊！”
张玄怎么也没想到，老人竟然会拿了一副什么都没画的“画”给他当证物，简直是匪夷所思。
可是这老人家却始终要死，这就是证物。
“我儿子在被抓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说要保管好这幅画，因为它确实是我儿子从陆员外那里借来的字画，而且在陆家的时候，这画卷上是有画的。”
一旁的李宸也是一头雾水，努力帮老人家梳理整个事件。
“老人家，你的意思是说，你酷爱字画的儿子从陆员外那里借了一幅字画，然后他回到家，却发现那陆员外报官说名贵字画被偷了。”
老人家激动的点头道，
“对对对，就是这样。我儿子百般澄清，说画确实是他拿的，但是借，不是偷。可当陆员外要求他把字画归还的时候，那画卷竟然是一片空白。”
张玄这下也一点一点把这事情梳理过来了，
“哦，所以官差就认为是您儿子私藏字画不愿意退还，就把他当作小偷给抓了。”
老人家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对对对，就是这样，我那个儿子生来倔强，没有做过的事情，是绝对不会承认的。后来我打听到，那些衙差为了让我儿子认罪，在牢里把他的腿给打断了。”
想到自己那无辜的儿子，老人家忍不住老泪纵横，作势又要给张玄下跪，
“张都事，我那儿子今年才考上举人，本是前途无量啊！偷盗之罪虽罪不至死，但是这个罪名一旦定下来，他的仕途就彻底废了呀！同样是寒窗苦读十余载，老朽想，没有人会比您更清楚读书人的清苦。”
老人家这话可是说到张玄的心坎上了，像他这样没有任何根基的寒门弟子，不经历寒窗苦读，怎么可能有机会踏上金銮殿。
可是这件事听下来，就是一个非常棘手的案子。
一幅空白的字画根本没有办法证明老人家儿子的冤屈。
但是老人家儿子的证词，却是明明白白证明了画确实是他拿的。
所以官差以此推定是老人家儿子故意占有名贵字画拒不归还，也是有理有据。
现在除非能找到那幅消失了的画，否则，想要洗清冤屈，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斟酌半天，张玄都没有想好要怎么跟老人家解释。
毕竟这个案子在他心里已经有了暂时的定论，那就是，翻案无望。
可是他又担心老人家根本接受不了他的暂时定论，所以始终犹豫不决，不肯说话。
一旁的老人家见他眉头紧皱的沉默样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最后，他一咬牙，便从里层的衣兜里翻出了一个布包，放到了张玄面前的小桌上。
打开一看，竟是两锭明晃晃的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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