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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汐看见，赶紧把手里的绳子往冰窟窿里放，又拿木棍去定住，防止它随着冰面下的水流胡乱摇摆。
一转眼间，江野就从冰面下冒出来了。
霎时水珠飞溅。
黑色的发丝渗出的水珠顺着脸边的轮廓一滴滴的往下流，一双深如黑潭的眸子里透出?人的冷酷锐气，已经湿透了的长袖纯白上衣下，若隐若现的腹肌有力的起伏着，手背肩臂上的青筋暴起。
他正一手紧紧的搂抱着已经昏倒在他肩头的苏沫，一手去把持着冰窟边缘处。
见势，围着的几个人和薛阳他们立马合力从江野手边接过苏沫，将她平直的放躺在地上。
而江野用双手撑住冰面，身体一个使劲，整个人就带着冰得透骨的水珠一瞬跃出。
“沫沫！沫沫！”
李明希抬手一挥擦掉眼泪，一边大声的叫喊着苏沫的名字，一边急忙去检查苏沫的呼吸状况。
李明希趴跪在苏沫的身边，将耳朵靠近她的嘴巴和鼻子，静声去听。
之后，她又急忙去脱苏沫的外衫，去观察她的胸部是否在起伏。
江野上来之后，越过几个人，直接跪坐在苏沫的另一边。
检查脉搏，胸外按压，人工呼吸。
他的一系列的动作，看上去，有条不紊，不慌不乱。
可整个人却透着一股阴寒感。
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深邃的眸子此刻如同萃了冰一样，冰冷刺骨，眸色变得幽暗危险，眼底夹杂着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恐惧不安。
那一瞬，是极致的偏执和疯狂。
静得?人。
一旁的人看到这样的江野，不寒而栗，纷纷都不敢上前，站在一旁看。
薛阳一边抱着被这样的江野吓到的李明希，一边紧紧的盯着小苏沫，去看她的反应。
可躺在地上的苏沫脸色十分苍白，全身都是水，除了被进行急救时的身体本能的起伏反应，似乎没有一丝要醒来的迹象。
是绝望和希望一刹那的抉择。
约莫一分钟后，薛阳担心江野一直这么高频率的进行施救会导致他的体力不支，所以他打算接力去给小苏沫进行心脏按压和人工呼吸。
可他刚抬手去拍了一下江野的肩头，还没等说话，下一刻，好像看到了过去那个拳台上的疯子江野，甚至更甚。
“别碰我！”
他冷冷启口，语气嗜血，整个人森冷阴戾。
四周寂静，只有江野迫切的呼吸声和来来回回的胸部按压声此起彼伏。
额角的青筋暴起，深眸里一片骇人的猩红，此刻的江野不像人，更像是失控的野兽。
只要苏沫醒来的野兽。
在那一刻，世界似乎都怕了这狠厉的少年，将他的宝贝给安安全全的送了回来。
下一秒，噗嗤一声。
苏沫醒了。
他的整个世界顿时被透进来的光彻底照亮。
而四周的人一直提着的心脏也终于能安心放了下来。
苏沫被江野轻轻抱着坐起来一些，然后倚在他的怀中微弱地咳了五六声，吐出来了不少的冰水，脸色也稍微比刚才显得好了一些。
“苏沫，别怕，我在！”
江野一边轻轻拍打着她的背部，一边柔声细语一般的开口说。
等她咳完彻底反应过来，刺骨的冰冷似乎一瞬就吞噬了她整个人，身体转眼间好像没有一丝丝剩余的力气了。
她想抬手去碰一碰他，可是抬不起来。
她又尽力的想去睁开眼睛，可眼皮就好像有千斤重一样，就是不好好的配合。
她费力地轻微眨了眨眼睛，又张开一点点发白的嘴唇，声音极其微弱。
江野知道她想说话，连忙俯下身子，去贴近她的唇边。
“江野，你…你别哭…”
少女的声音低低哑哑的，夹带着一丝丝哭腔的软糯。
可幸好，他听见了。
他听见她说——
江野，别哭。
她不想看到他哭，她会心疼的，比冰冷透身更疼。
苏沫好不容易说完几个字，转睫间，整个人就又昏倒在了他的怀里，如一个娇弱的纸片人一般。
江野往前靠了些，搂紧她，尽量用自己的体温去给她温暖，哪怕只有一丝丝。
他看着她脸上病态的苍白，好像被攥起来的心上在滴血。
那一瞬，他才彻底清晰的感觉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汇聚成了一团的热意在下颚处摇摇欲坠。
他才知道。
原来，那不是水，是泪。
是从他眼里流下来的热泪。
滚烫火热，烧了他的心。
那一刻，薛阳整个人都被这一幕的江野给吓得怔住了，定在原地，丝毫不敢上前。
他都不知道是有多少个年头没见过江野哭了。
因为，江野这个人，好像天生不会哭。
他之前就听江野的外婆说，他刚生下来的时候，迟迟不哭不闹，给病房里的医生护士吓得腿都差点软了，后来，还是身上被掐得都十分青紫了，才配合的哭喊了两声。
可一滴泪都没掉。
再后来，是江柳第一次扇他巴掌。他顶着通红的半边脸，只是掉了一滴泪。
可能还是被打出来的。
后来，江野的外婆去世，薛阳第一次见到他算是哭的模样，可也好像只掉了五六滴的眼泪。
屈指可数。
江野的外婆说，这孩子，真是应了一个“野”字。
薛阳至今还清晰的记得。
而看到现在的江野，他似乎都要怀疑是自己的幻觉了。
而这件事情，绝不会风平浪静般的过去。
李明希刚才看见苏沫好不容易醒了过来，心中欣喜还没等捂热乎，可苏沫又一次闭上了双眼，一动不动。
她整个人又开始着急慌张起来，几下挣开薛阳的拉扯，急忙去拉苏沫冰冷发白的小手。
“沫沫！沫沫你醒醒！”
江野睨了一眼，实在是受不了这耳边的聒噪哭喊，一抬手，搂紧苏沫的身子，起身将她抱了起来。
“她还活着。”他冷冷道。
语气是异常的冷。
李明希听见，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薛阳反应过神，赶忙扶着她站了起来。
眼前江野浑身气质阴冷，俊脸幽沉。
“救护车。”
围着的一个人听见，连忙回应道：
“我刚才已经打了120，它说是至少需要…十五分钟才能赶过来，还说那个…让咱们尽量不要让病人一直着凉。”
那个人磕磕绊绊说的同时，齐汐把江野之前脱掉的冲锋衣给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
一圈的人，可能也就怀里的人不怕他。
他给了她自己所有的温柔。
江野听见，忽的移过视线，冷冷的扫了那人一眼，又抬起左腿，轻轻放倒些苏沫，空出一只手去接过衣服，又给她裹得严严实实。
“等不了了。”
他眸子一沉，刚说完，就抱着苏沫一步一步稳稳的疾走向岸边。
薛阳和李明希齐汐三个人见势连忙小步跑地跟在他后边，剩余的人都惊在原地。
冰面上，他走得比几个人小跑的都要快。
虽然快，但是却很稳。
等刚到了岸边，江野就好像一瞬是开启了比赛上的冲刺模式，公主抱式的往上轻轻抬一下苏沫的身子，又抱紧，让她更舒适些靠在自己怀里，然后下面就开始大步跑远。
没多久，就消失在了薛阳几个人的视线里。
片刻后，公园后门处的一辆出租车被突然冲出来的人给硬生生拦下，然后又莫名其妙的在堵车路段被人给扔在半道。
有点可怜。
下午五点半前后。
咔的一声。
詹肖强一手拎着整篮子的黄百合，一手拎着一篮水果，抬脚使劲一踢门，气冲冲地进来之后就一直站在四人病房门口，朝着不远处的江野就开始破口大骂，没有一点好脸色的样子。
“江野你他娘的可真行啊，上回见你，还是因为一个破手链，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跑过来管老子借钱，这次怎么的，想直接死了不还钱了？”
说的同时，他脸上变得越来越红，满腔怒火。
是愤怒，也是心疼，更是无可奈何。
可坐在病床上的江野只是抬眸去看了一眼他手上的黄百合，然后就又闭着眼睛靠着床头歇息。
好像早就习惯了他这样。
结果，詹肖强一通大嗓门的喊叫没换来江野的多大反应，可把护士站的护士给招来了。
“这里是医院，请病人家属不要大声喧哗！”
詹肖强听见身后的声音，连忙一脸笑意的转过身，又连连点头示意。
“好的好的！”
护士看着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就拿着小本子离开了。
他走过去，把手上的东西轻轻的摆放在桌上，又自己从一边拉过来一把凳子，坐在江野的病床边。
他凝望着还在闭着眼的江野，不紧不慢的苦口婆心说道：
“小野，你是不是又不要命了？啊？
她是谁啊？值得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詹肖强是后来听薛阳说才知道：
江野自小被一伙社会杂混子在学校楼顶硬按着脑袋淹过冰水，还差点险些丧命。
就因为这个，后来江野就一直有些怕水又恐高了。
可如今，他竟然为了那孩子，自己心甘情愿的去跳河救她。
没有丝毫的犹豫。
飞蛾扑火一般，可又大权在握一般。
这回，詹肖强可算彻底明白了，他和那苏沫的事情，远远没有他想得那么简单。
还是跟往常一样，詹肖强就像面对着一尊千年不化的冰雕塑，得不到江野的任何回应。
他就连神情好像都没有一丝丝的改变。
既然已经到了如今这样，詹肖强不想再叨扰他休息了。
他刚站起来转过身。
突然。
“爸，你——爱我妈吗？”
那一刻，身后传来的声音虽然是一样的冷漠刺骨，但好像有了一丝温度：
——这是他第一次喊他爸，称她为妈。
顿时，詹肖强就好像定在那儿了一般，急忙抬眸看着远处的高楼街道，又抬手擦了擦眼角冲出来的温热。
他的嘴角止不住的微微抽搐。
可是他不敢。
他不敢转过身去面对江野，面对他的孩子。
他，没有勇气了。
“小野，我…我爱她，我…我这辈子，都…都只爱过她一个人…”
詹肖强的声音止不住的颤抖，藏着这辈子最大的秘密。
江野听见，缓缓睁开眼，视线里还是詹肖强熟悉的背影，心口百感交集。
是啊，他怎么可能不爱，为了她，他一直未娶…
可他这辈子都娶不到她了。
江野此前一直都在庆幸——庆幸詹肖强和江柳这两个人这辈子都不会在一起。
因为他这辈子都恨他们。
可如今，好像就在不经意间，江野终于彻底懂得了詹肖强对江柳的执念。
可与其说是生死执念，倒不如说是永远都放不下的爱恋。
他爱她，可是她恨他。
空旷又寂静的四人病房里，此时只有他们俩人，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父子两个都默不作声。
片刻后。
江野冷冷垂下眸子，轻轻说着：
“我很清楚，我爱苏沫。
对于我来说，
——她高于一切。”
哪怕是我的性命。
詹肖强听见，倏地就要冲上来一股火气，转身就要去跟他争执理论。
可还没等彻底转过来，他又突然停在了半道，心里五味杂陈。
最后他也只是侧了些视线，余光里去寻江野的影子。
“唉，你这孩子，怎么就…”
他无奈地沉了沉脸上的神情，最终也没有说什么，然后几步走到病房门口，拉开门，又缓缓道：
“好生养病，多休息。
然后，
——保护好她…也保护好自己。”
他说完就要走。
江野突然抬眸，应声叫住了他。
“等等。”
“又怎么了？”詹肖强听见，站停在原地，侧过些视线去瞧他。
江野转头看向窗外，冷冷蹙眉，又淡淡去回他。
“我会还钱，还有，
——下回，送向日葵吧。”
他说完脸上还是冷冰冰的神态。
詹肖强听见，脑子里立马浮现出江野冷冰冰又别扭死撑的模样，脸上就跟咧开一样的浮现笑意，本还负隅顽抗的泪意大坝一瞬崩塌，几股子温热不自觉的流向脸颊。
“行，走了！”
詹肖强故作轻松愉悦的大声喊道，可声音却十分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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