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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寺里的钟声又响了起来，大殿正门迎着东升的旭日，不管霍夫人曾经做过什么，圈内人对她的评价如何，她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看在帝嘉安的面子上，整个帝国的政商界名流皆会到访。
有的人生前风光，死后更风光。
这一次，霍夫人的追思会，帝嘉安拒绝了所有媒体记者的拍摄，众人的车子只能停在山脚停车场，从山脚到万佛寺，一共有九百九十九级台阶。
诚心求佛者，可步行上去。
但对于名流们来说，怎么方便怎么来，连接着寺庙山顶的电梯，号称天梯，宏大而壮观。
“没想到霍夫人还是死了啊，真是世事难料......”几个贵妇难免有些唏嘘。
“在床上躺了六年，估计早就想死了吧，谁能想到她会经历这些，她怎么能允许自己变成那种样子？”
“听说毁容了，我没亲眼看到，她不允许探望。”
“说起来都是陈年旧事了，这时间啊，一晃就过去好多年，国内发生了这么多事，我最意外的还是霍夫人那个大儿子.....居然没死，真的没死吗？那他人又在哪里？今天会来吗？”
“大概不会来，听闻在国外混得不错，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呢。”
“你们见过吗？”
“怎么可能见过，都是传言啊，谁会见过真人，估计见到本尊，大家都没命活了。”
“喂，话说，苏曼殊那个肚子怎么还没动静啊？结婚这么多年了，她再不生孩子，你们猜帝老夫人的临终遗言，会不会威胁帝嘉安离婚？”
“帝老夫人这几年在国外疗养身体，身体倍儿棒，近十年她是不会有临终遗言的。”
“啊，这么说，近十年苏曼殊还不打算生孩子？帝少也真是，换在大家族，女主人没有生育功能，男主人早在外头彩旗飘飘了，我估算一下，以帝嘉安的身份，十几个私生子跑不了吧。”
“诶呀，你们这些人，今天是什么日子，能不能盼别人点好，积点口德？这种话你们敢当着帝嘉安的面讲吗？”
那哪敢啊，她们的男人可比不过帝嘉安。
帝嘉安一直在站在山脚下，最后一批宾客登上了万佛寺，帝嘉安仍旧站在原地，目光遥遥望着一个方向。
苏曼殊陪着他，知道他在看什么，更知道他在想什么，良久，她轻声道：“别等了，你等不到他的。”
乔远舟不会来。
这些年，失去了行踪和联系，他是一个性格很决然的人，一旦做出决定，下定决心，绝不会更改。
他放下了该放下的东西，就没有再放不下的东西。
他不会走回头路。
前尘过往，于他而言，已是一场烟云，散了便散了。
“每年的今天，我会来祭拜姨母。”按照霍夫人的遗嘱，她会在万佛寺立碑，每年清明，或者是什么特别重要的日子，不要去墓地看她，来万佛寺就好，她一定会在佛前，忏悔赎罪。
“我陪你一起。”苏曼殊勾着男人的手。
帝嘉安的目光不变，仍旧站在原地，遥遥看着一个方向，看了好久，直到叶宏前来催促，他才和苏曼殊一道转身离开。
苏曼殊路过偏殿，目光被一棵熠熠生辉的千年银杏树吸引到，那闪闪金光仿佛庙堂里的佛光。
更吸引她目光的是......
银杏树下，一个穿着朴素，剃着光头的小沙弥正在扫地，老和尚站在一旁指挥着他，“慧吾，你看，你又犯傻了，这儿还有这么多落叶，你都没有打扫干净，你说你多大个人了，连扫地都不会，你以前干什么来着去了？”
老和尚摸着后脑勺，似乎一下子对小沙弥的来历记不清楚了。
小沙弥低着头，认认真真，严阵以待的专心扫地。
老和尚一拍脑门，突然想起来了，“差点忘了，你的来历连住持都不清楚，慧吾，你可真是我们全寺庙最奇怪的人。”
小沙弥闻言，蹲下身，用手一片片的捻起落叶。
老和尚摇头，“扫地不是这样的。”
这小和尚有点呆，长着一张不谙世事的娃娃脸，做事慢吞吞的，却又任劳任怨。
住持说，小和尚还是个孩子，心智尚未成熟，永远不会再长大的孩子，他皈依佛门，是为了保佑一个女施主。
他祈求，女施主还能拥有数不尽的下一世，他盼望，女施主的每一世都幸福美满，得偿所愿。
他一生手染鲜血，并非良善。
可他不懂，良善如何区分？什么是错，什么是对？
他的人生，不由他自己做主，他唯一能做主的就是，待在离女施主最近的地方，保佑她祝愿她。
老和尚明白，这世间很多洗尽铅华，皈依佛门的人，大多数都是为了一个情字。
小沙弥长着一张娃娃脸，那呆呆傻傻的样子，最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就连他的年纪都猜不到。
老和尚在他旁边喋喋不休了一会儿，小沙弥也没搭理他，他了然无趣，左顾右盼之际，正和苏曼殊的视线对视着个正着。
“女施主，霍夫人的追思会将在大殿举行，您是不是走错路了？”老和尚十分平和，面带笑意。
苏曼殊点点头，“好像是走错路了。”
她突然间看到了一个人，那人正背对着她，个头不高，身形瘦弱。
“曼殊，快过来。”帝嘉安的声音适时响起。
苏曼殊瞧了眼，便离去。
待小沙弥猛地转头时，只看到女人的身影一闪而过。
她背对着他，步伐轻快地朝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过去。
那男人逆光而站，高不可攀，威严而俊美。
见苏曼殊走了过去，男人似乎极为不放心的样子，一刻都不能允许她离开他的视野范围，牵着她的手大步离去，
小沙弥久久地望着，瞳孔微微放大，有些失神。
老和尚伸手在他跟前晃了晃，“看到漂亮女施主，你魂都被勾走了？”
小沙弥连连摇头，突然想到一句话。
佛曰：放下执念，才能到达彼岸。
慧吾，慧吾，实则悔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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