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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羽非的话就像是一块巨石，将死寂的湖面破出一个大洞。
但那缺口缝合的很快，快到今羽非都觉得有些窒息。
长乐宫的绿植也如同这气氛一般，零零星星的几个芽儿，渲染着残冬的凄凉。
原本掩盖在白雪茫茫之下的枯枝烂叶被春阳晒得发烂，有宫人在懒懒地打扫，堆成小山。
腐朽的气味随着风，飘进殿里，被殿内金迷纸醉的奢靡香气盖住，两种气味对冲，令人作呕。
“孩子，哀家对蓝旭，已经仁至义尽了。”
太后在方严的搀扶下起身，朝阶下缓步走过来。
“那孩子啊，戾气太重，哀家……唉。”
太后叹着气，似乎黎蓝旭变成这样与她毫无干系，假惺惺地作出一副惋惜的模样。
“这还要归功于太后您呐。”
今羽非拂了拂袖子，掸尽尘埃，将殿内的腐坏与奢靡抖出周身。
今羽非强忍着骂人的冲动，抬起头直盯着太后。
“这诸多年来，你是第二个敢这般看哀家的孩子。”
太后在第四阶上站定，涂着大红蔻丹的手搭在方严的手背上，气度雍容。
第一个，必然是黎蓝旭吧。
今羽非冷哼一声，长吐一口气，“娘娘，今日找我来，不只是为了叙叙蓝旭的旧吧。”
太后一愣，随即笑了起来，甚至鼓了两下掌。
“你啊，是个聪明的孩子。不过这么快把话挑明，倒也不算是十分的明智。”
“我一向不愿兜圈子。”
今羽非的声音拔高了一个度，侧脸看向身后守住了宫门的四个宫仆。
王大人：就好像那天跟我兜圈子，把我玩进去的不是你一样，我鄙视你。
“还有，我不敢跑，太后娘娘何必把门堵了呢。”
“这可说不准。对吧，方严。”
太后又走到宝座旁，伸出手爱惜地抚摸着那形似龙椅的宝座，细嫩的手搭着明黄的纯金座椅，相衬倒是十分惹眼。
方严低着身子，没有动作，过了一会儿，侧脸望向今羽非。
那眼神琢磨不定，太过深刻，但是没有情绪。
就像是手工刻出来的木偶娃娃，与他在千岁府的模样天差地别。
“哈，太后娘娘有话还是快些讲，已经耽搁了太长时间了。”
“齐灵娃娃在宫门外等你吗？”
太后在“龙椅”后站定，仰着头，没有看今羽非。
“是。”
今羽非倒也不含糊，直接便应了下来。
“倒也好，以免你出了什么事，那孩子找我要人，又要闹我一番。”
今羽非对太后作出的一副“慈爱”模样忍到了极致。
他皱起眉，强忍住胸膛的剧烈起伏，低下头深呼吸几口，才抬头看太后的假面。
“这倒是真的。”今羽非笑，笑得灿烂。
今羽非：跟我演是吧，不说重点是吧，搞你。
“军防图在哪儿？”
“……”
太后：你是不是也太直接了点？好歹修饰修饰啊。
“太后娘娘，军防图在哪儿？”
今羽非看到太后愣住，便笑得更加放肆。
自己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打乱了一些布局吧。
“军防图在何处，哀家如何能得知，孩子你可是说笑了。”
太后脸上的笑意突然卸了下来，随即又反应过来，将面具熟练地戴好。
“章侯——”
今羽非拉长了尾音，瞄着太后的脸色。
太后脸色如常，盯着今羽非，等他说完。
空气中的糜烂气味好像更浓了，混入火药味，更加呛人。
这殿里除了方严，其他人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紧张。
“章侯？”太后站在原地，长袍曳地。
金贵的丝绸面料垂在地上，将本就闭塞奢靡的金殿衬得更浮夸。
丝绸绣着金线银丝，想来是十分沉重的，看过去十分晃眼。
“章侯。”
今羽非确定了一声，随后又说。
“那日章侯拿着太后娘娘的懿旨赶到御史台，将罪该万死的章泽遇生生救下了。”
“太后娘娘此刻用问句念出‘章侯’二字，是为了表示自己一无所知？”
今羽非摇了摇头，白玉簪着墨发，漂亮极了，“恕在下是万万不能相信的。”
“那日，章侯声声泣血，声称蓝旭要杀了泽遇。哀家也是心疼这当父亲的，才下了懿旨，将蓝旭召进宫来。”
今羽非没有说话，他尚且记得章岳磬在黎蓝旭面前说出的那句——
“没想到我会和太后合作吧。”
难道是为了恐吓？
应该不会……
若是被撞破，章姓一族都会葬送在黎蓝旭手里，太后的话……
是演技太好了吗？
“哀家今日唤你来，是为了听听蓝旭那孩子离开我之后的生活如何，至于其他事，于哀家这一介老妇来说都是身外事了。”
今羽非：刚刚你还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你想重出“江湖”，你以为我聋？
“好得很。”
今羽非三个字概括了黎蓝旭遇到他之后的日子，把黎蓝旭自己艰苦奋斗的前几年全都隐去了。
今羽非：我们过得很好，气死你气死你。
太后：“好得很？”
今羽非：“是。”
太后：“哀家听说……”
今羽非：“您听错了。”
太后：？
“蓝旭现在在何处？”
太后的蔻丹藏进掌心，垂在了“龙椅”后。
从今羽非的方向看，只能瞧见冰冷的珠翠簇拥着一张妆容精致的脸生硬摆在那儿。
?人得很。
“时间差不多了，宫外的人估计都等急了，太后娘娘，我要走了。”
今羽非垂头，将满眼的厌恶藏在眼底。
进宫一趟，毫无所获，还被这老妖婆恶心了一顿。
今羽非能忍到现在，实在是造化了。
说罢，今羽非便转身准备走，身后的人眼瞧着今羽非要走，便拥上来，应是想将他拦在宫里。
“放他走。”
太后冷着声，她其实是不太敢动今羽非的。
疯起来的黎蓝旭谁也招架不住，这回再出些什么事……
他怕是要颠覆了这大鄢的朝堂了。
“方严，送首辅大人出宫。”
太后甩袖，背对着今羽非冷声吩咐方严。
今羽非本想拒绝，但他一回头，看到方严在看他。
又是那眼神，深不可测，但又好像在诉说。
“那便麻烦方公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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