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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微风一吹，裹挟着湿意的寒风顺着衣领接触到四肢百骸，潮湿且刺骨。
常森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对着驾车的马夫吩咐道：
“再快点。”
马车很快就停在了皇城之外，常森入了皇城，径直前往东宫。
朱标的书房中亮着灯，常森推开门。
“姐夫。”
看到朱标满面忧愁，常森向前几步，坐在了朱标的下首。
“湘王给你的信你看了？”
“我今儿来就是为了这事儿，”常森抬手挠了挠头：“湘王想让我带一批没法继承家族爵位的勋贵子弟前往江南。”
“等到来年开春的时候，他会给我们指点几条发财的门路。”
朱柏先前在京城中卖调料的事情在勋贵子弟之中不算是什么秘密。
挥挥手竟然能赚到七十万两白银，着实让京城中的勋贵子弟羡慕。
只是眼红归眼红，谁都知道这是湘王的产业，即便是心中有什么想法，这些人也不敢乱来。
只是大家都知道常森与湘王交好，这段时间之中倒是有不少人想要走一走常森的门路。
家中的爵位指不上，当个富家翁也不错啊。
“你想好要带着哪些人去江南了吗？”
“这不是有姐夫你嘛，”常森讪讪一笑：“湘王在信中说，让我来你这儿拿名单。”
“等到了江南之后，所有利润，我得大头，剩下的部分分给其他人。”
朱标摇头叹气，这个十二，还真是会给自己出难题啊。
前次朱标看到朱柏的来信，结合空印等事件，朱标预感朝野上下将会发生大地震。
这样的震动，固然能够清理不少朝堂中的蛀虫，却也有不少人会被牵连进去。
如今的大明朝堂上，最终要的组成部分还是当初的开国元勋。
朱标知道这些人手握大权，性格骄纵，但是也知道，这些人如今的权力，都是当初一刀一枪从战场上拼出来的。
对于这些人，朱标不愿意伤及无辜，因此想让朱棣帮忙出出主意。
朱棣把事情推给了朱柏，而朱柏则让戴思恭给朱标带了信。
信中提出来的方法也很简单，朱标将大部分元勋最看重的子孙收到自己麾下，让这些勋贵家的嫡系帮着朱标做事。
而后再将剩下的勋贵子弟往燕地、荆州分一批，如此下来，大明的勋贵阶层必然要依附于朱家年轻一代，才能看到存续的希望。
而这些朝中老臣做事若是不谨慎，放在太子身边、燕地和荆州的勋贵子弟则有质子的作用。
朱标在看到了这个谋划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推恩令。
汉武帝为了制衡日渐坐大的诸侯王，选择将诸侯分封为列侯，诸侯王的势力越封越小，而大汉对于地方的掌控却越来越强。
朱柏的这个计划不就是推恩令的翻版吗？
勋贵的子孙为了各自的利益，压根不可能站在同一条线上。
而这些勋贵为了子孙考虑，做事的时候则会更加倾向以太子为首的大明藩王，到时候胡惟庸辛辛苦苦建立的势力不攻自破。
除了极少数与胡惟庸瓜葛极深，已经没有办法划清界线的人之外，剩下的人自然而然会与胡相疏远。
朱标在看到这道政令的第一时间欣喜若狂。
只要按照朱柏的谋划走下去，不出半年时间，以胡惟庸为首的文官集团自然会崩溃。
可是转念一想，朱标却又觉得不对。
大臣效忠天子，可是朱柏的做法，却是要让勋贵们效忠他这个太子。
朱元璋在诸多子嗣中最看重的就是朱标，与朱标之间父子情深。
如果朱标按照朱柏的方法来推恩，朱元璋自然不会反对。
但是朱元璋却不可避免地要看到英雄迟暮，当年跟着自己打天下的老部下却早早效忠了太子，心中又该是何等的凄凉？
朱标是个孝子，不愿意与朱元璋相争，因此拿到书信已经数日，却迟迟没有做出决定来。
常森看到朱标满脸挣扎犹豫，叹了口气，转身向外走去。
“姐夫，最近天气凉，你书房中连个火盆都不生，早点歇息吧。”
说完之后，常森转身走了出去。
从小的时候他就听人说自己的姐夫温厚宽容，可是随着年纪渐大，常森却也看到了太子朱标身上暴露出来的问题。
温厚是够温厚，宽容也够宽容，但是在面对许多事情的时候，朱标却显得过于犹豫。
哪怕是被他们背后嘲笑莽夫的朱棣，也比自己这个姐夫要果决上几分。
尤其是这几日，常森虽然不知道朝堂上会发生什么事儿，但是通过朱柏给自己的只言片语，却也能判断出来，朱柏是在帮自己的姐夫谋划关系到整个朝堂的大事。
结果现在，朱标反而犹豫起来了。
常森心中窝着火，出了皇城之后却不愿意回家，漫无目的让车夫驾着车在京城之中晃荡了好一会儿。
忽然间常森想到了刘?。
刘?才刚刚从荆州回来，与朱柏接触了数月，想必对自己好奇的荆州了解颇深。
只是看了眼天色，此时已经月上三杆，最近京城之中都在传诚意伯病了，夤夜拜访，不太合适，等什么时候诚意伯的病情好转了再说吧。
而此时的刘家中，刘?正坐在刘伯温的卧室之中，眉宇间满是愁苦。
戴先生诊断的结果是诚意伯中了毒，可是一时之间却没有解决的办法。
眼看着刘伯温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刘?心中更是烦躁。
“?儿。”
听到老父亲气若游丝的声音，刘?赶忙凑了过去。
“父亲。”
刘伯温艰难地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喘息了好一会儿才说道：
“以如今的朝堂局势，我怕是撑不下去了。”
刘伯温虽然老了，却没有糊涂。
朱元璋不重用他，他反而将朝堂的局势看的分明。
当初朱元璋要任用胡惟庸为宰相，刘伯温当着满朝文武提出了反对。
现在朱元璋和胡惟庸的矛盾日渐加深，而朱元璋又数次召见自己。
若是自己不死，只怕胡惟庸不会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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