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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门大敞着,她一眼望去,就能看到桌案后的沈明,背靠官帽椅,双臂搭在扶手上,居高临下微微垂眸,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目光审视着她。
她深感意外,明明昨日他还对自己感激万分,为何今日就如同换了个人?
“公子,您找我?”她莲步轻移,走到桌案前行了一礼。
对面的人久久没有回应,她抬起头,正对上他乌黑的眼眸,眸中没有一丝亮色,就如同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死寂的水面之下积蓄着暗涌不止的波澜。
“你为何数次欺瞒于我?”他终于开了口,语气如寒霜般冷冽。
他刚刚得到天京城的同仁快马送来的消息,一个指控王显的重要证人被暗杀了!仿佛一盆冰水从头浇下来,孔聿黎又愤怒又懊悔,想起前天晚上被翻得乱七八糟的书房,他断定这消息就是从书房泄露出去的。
这个可恶的奸细、阉党的走狗,毁了他和同仁们多日来所有的努力,他一定要把她揪出来!
柳渊澄被骤然质问,又见他好似压抑着冲天的怒气,气得连牙床都在微微摩擦,她更是一头雾水不知其意,只好先道:“我…没有,民女怎敢欺瞒公子?”
“你!你还说没有?”孔聿黎倏地坐起身,一手拍在桌案上,怒意克制不住地爆发出来。
柳渊澄仍是云里雾里,这沈公子是想诈她吗?难道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嫌她的过往不干不净,要把她赶走,抑或要把她送回柳方那里?
她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
不,她坚决不要回去。在天京城,柳渊澄这个名字、这个人都已经烂透了,就如同一只弃履,被人狠狠踩进污泥,永无见光之日。
“民女实在不知公子何意…”她只能咬牙不认,纤弱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轻轻战栗。
孔聿黎早已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此刻她脸色煞白,声音微颤,眼周红了一圈,看上去楚楚可怜,可她越是这般,就越说明她确有隐瞒。
想到自己曾经对她动过恻隐之心,为了感谢她,苦思冥想她真正需要的东西,甚至不惜背离他始终坚持的男女之道同意教她读书识字,孔聿黎只恨自己眼瞎,被这隐蔽极深的女子蒙蔽了心志,差点掉入王显布下的美人圈套。
思及此,他更是怒火中烧,呵斥道:“你不承认?呵,那我告诉你,你说自己不识字,根本就是谎言,你不仅认识字,还查出了我的密件藏在哪里,并故意把消息泄露给你的同伙!”
柳渊澄听完前半句话就愣住了,脑中一片空白,完全没来得及思考他后面半句说辞。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识字的?哪里露出了马脚?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她不停地琢磨,终于反应过来——
就是刚才在厨房里的纸条!原来那根本就是针对她设置的陷阱!还说什么早上不在府里,那都是特意为她布下的迷障!
好啊,柳渊澄先前还以为他是个好人,没想到却是个过河拆桥的白眼狼,利用完她就狠踩一脚给她乱扣罪名,她一时也是气上心头,柳眉一横,冷笑道:“公子,你竟然早就怀疑我了?”
孔聿黎听她这么一说,便是承认的意思了。怪不得中元节那天晚上她会“那么巧”地救出自己,原来是早就安排好了,一边当奸细把他的计划传递给王显,另一边假作仁善骗取自己的信任。只恨他自己识人不明,明明先前俞炎就提醒过其他人中美人计的前车之鉴,可却还是被这个可恶的女间谍信手玩弄于鼓掌之间!
他越想越气,一股怒火窜起,猛地一咳嗽,喷出一口血来。
“公子!”她见他又口吐鲜血,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喊了出来。
“走开!”孔聿黎挥臂一甩,怒吼道,“郑永,把她关起来!”
还未及柳渊澄做出什么反应,她就被推搡着关进了柴房。门砰的一声锁上了,光线骤然暗淡下来,她眯起眼睛环顾四周,这简陋的陈设和昏暗的环境让她瞬间回到前世被囚禁的悲惨时光,深入骨髓的痛苦如排山倒海席卷而来,她只觉头痛欲裂,全身一软就昏了过去。
因为孔聿黎再度吐血,郑永又请来了大夫替他治疗。喝下一付安神化瘀药后,孔聿黎沉沉睡去,再醒来之时,已是深夜。
在黑暗中,他微微愣神片刻,才想起白日发生的事情。
木三娘…
这个间谍!她背后一定还有主使之人,他务必要查个清楚。思及此,孔聿黎捂住自己的胸口,缓缓起身,点燃了油灯。
油灯旁放着一封没有署名的信,这是他白日收到的,一直没来得及打开。他拆掉信封,一片薄薄的黄麻纸露了出来,上面只有寥寥六个字:“王公子在临溪”。
王公子?王路昆?
他竟然来临溪了!
孔聿黎慢慢攥住了拳头。王路昆与他是同科进士,却早早投靠了王显,还大言不惭地跟王显攀本家,认他做义父。朝中许多人都看不上王路昆,可人家得了王显的垂青,官运亨通越爬越高,现在已经是手握实权的锦衣卫佥事了。
王路昆来临溪,只能说明一件事——中元节那天晚上的刺客,一定是他安排的。他想盗走自己收集的证据,破坏自己在祭孔大典上揭发王显的计划。
而那木三娘,肯定就是与他接头的奸细!孔聿黎越想越气,满腔怒气翻滚,气机不顺,又止不住地开始咳嗽。
“公子?”郑永在门外,轻轻敲了敲门。
“我无事。”他嘴里应和着,手中翻来覆去把信纸检查了半天,没有发现信上有别的痕迹。那究竟又是谁把这么重要的消息传递给他呢?
袁契?俞炎?或者是其他翰林院的同仁?
不对,一定不是。
一来,他们不会用这种方式传递消息。二来,他们与王路昆龃龉颇深,绝不会用“王公子”这种称谓称呼他。三来,这六个字的字体…越看越像是卫夫人的簪花小楷,像极了女子写出的字。
他只觉奇怪,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这下,竟有一个更大的发现。信中的“溪”字,竟然少写了一笔,不知是马虎写错了,还是故意为之。
他在脑中快速过了遍筛,也想不到这封信到底是何人所写。他只好让郑永去调查,刚要开口,敲门声又响起来了。
“公子。”
“进。”孔聿黎向郑永扬了扬手中的信封,问道,“白日收到的这封信,是谁送来的?”
“我不知,那人送到门房,并未留下姓名。”
“你去查一查。”
“明白。”郑永拱手,又道,“公子,外面有人求见您。”
“谁?”
“木婆婆。”
孔聿黎一顿,木婆婆竟然会主动找到他?他皱眉略一沉吟,收好信件,应道:“好,让她进来。”
片刻后,木婆婆来了。出乎他意料的是,她怀里竟然抱着熟睡的木非非,而木非非的手里还牢牢抓着一个崭新的拨浪鼓,正是他昨日买来的玩具。
“你这是…”孔聿黎没想到是这般场景,一时有些说不出话。
“沈公子,深夜上门实在抱歉,但三娘她今日未曾回家,非非见不到母亲也一直哭闹,我很担心,只好叨扰一问,三娘是否还在贵府上。”木婆婆有些紧张,不敢直视他,垂头低声说着,生怕他斥责。
孔聿黎不禁有些过意不去,但一想到柳渊澄的所作所为,心肠又硬了起来:“木三娘是个奸细,我已把她关了起来。”
“奸细?!怎么可能?”木婆婆惊呼,胳膊一抖,差点把木非非摔在地上。非非睡梦中被惊吓到,大声嚎哭起来。
木婆婆一边手忙脚乱地安抚她,一边急切解释道:“沈公子,三娘她绝不会是奸细,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她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屡次谎称自己不认字,实际上偷偷进出我的书房,泄露我府上的秘密,她自己都承认了!”
“身份?”木婆婆完全不知所云,越听越觉得荒诞,疑惑道,“三娘她…跟您承认了她的身份?”
孔聿黎敏锐地感觉到她脱口而出的话里似乎另有深意,便追问道:“婆婆你也知道她的身份对吗?”
木婆婆被他揪住了话头,不禁一愣,下意识转开目光,面露犹疑,也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
孔聿黎面色一冷,正色道:“木婆婆,你知道的一定要告诉我,否则明天我就把她送去衙门。”
木婆婆抱着再度进入梦乡的木非非纠结半晌,深知不该未经允许就把柳渊澄的隐私抖露出来,可似乎不说清楚,这位沈公子就不会放人,权衡许久,她才松口道:“好…好吧,三娘她确实不是我的侄孙女儿。”
果然如此!
孔聿黎气得双拳怒锤桌案,冷冷道:“她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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