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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川书院的女弟子不多,但女侍和女助教倒是不少。有些家境贫寒的女子虽然没机会读书,但是为了能进书院沾染些书卷气,都是抢破了头进云川书院做女侍。而一些家境尚可,在书院读书许多年都没能考过县试的女子,又不甘心就这样回家嫁人的,就留下来做了助教。
由此可见,云川书院的山长大人对女子的向学之心也是多有宽容的。
冯希对今日顺利的入学十分满意,去领了被褥和书籍回来,收拾了一番,就美美的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女侍就来敲门了,给冯希梳上女弟子统一的元宝髻,穿上书院女弟子统一的淡蓝色曳尾百褶裙,看起来就是云川书院标准的女弟子模样了。
只是冯希年岁尚小,身量矮小,撑不起这衣裙,裙摆拖在地上长长一截,偏她肤色又黑,淡蓝色将她衬得更加黑了。看起来活脱脱就像哪家小孩偷穿了大人衣服一般。
“唉,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女儿读书时。”冯希困意十足,唉声叹气道。
女侍很不给面子的笑了起来:“女郎莫要叹气,今日有婢子为你梳洗,你还能多睡一会儿,以后都是你自己来,还需起的更早才是。”
冯希倏地睁大眼睛:“以后都是我自己来?”她可不会梳这里这么复杂的发髻,穿这么复杂的衣裙。往日在家都是家中侍女梳洗的,侍女不在还有姐姐,以后可怎么是好?
女侍点点头:“书院不许弟子们太过惫懒,以后女郎的内务都需亲力亲为,婢子只负责房间院子的洒扫事务。”只是开头几日,要先带弟子们熟悉一下而已。
“女郎莫要磨蹭了,陆夫子不喜迟到的弟子,你还是快些过去吧。”女侍好心嘱咐道。
冯希看了看窗外还未大亮的天,面上扭曲一瞬,立刻带上书箱,跟随女侍的脚步向学堂走去。
走过好几道弯弯绕绕的走廊,路过好几间学堂,里面竟已有朗朗书声传出,一路上也有好些学子正在赶去上课,可见云川书院向学之风浓厚,其弟子之勤勉。
绕了好几个院子学堂,才走到书院后面最偏僻的书客斋,这就是陆夫子授课之处了。
到了目的地,女侍就离开了,冯希听到里面朗朗读书声,小心的提着裙摆,想着不打扰到别人,默默的进去好了。
谁知她刚一进门,里面的读书声顿时戛然而止。
冯希抬头看去,只见书客斋里面并不大,一进门就是两排书案,每排依次下去也就八个位置,书案上都摆放着笔架和砚台,此刻前面几排都坐满了人,齐刷刷的目光看向她。
冯希注意到在座的男子们年龄差距都十分的大,有十一二岁模样的小少年郎,也有看着二三十的成年男子,有老有少,有美有丑,都穿着统一的弟子服,看来陆夫子收弟子确实不拘一格。
“各位师兄好。”冯希乖巧见礼,不论如何,未来几年都要和他们做同门了,还是先装个乖为上策。
“小师妹有礼了。”前排的小师兄们纷纷笑着见礼,后面的师兄们也纷纷点头致意。没想到大家都这么友好,倒让冯希有点受宠若惊,实在是从昨日以来,遇到的书院弟子大多对她嗤之以鼻,她差点以为云川书院的男弟子对女弟子都是这个态度呢。
冯希走到后排的空位坐下,旁边是一个十七八岁左右的少年。见后面还有两个空位,李寻还没来,想来还有一个新弟子。
冯希坐下将笔墨书籍拿出来准备好,立刻跟旁边的‘同桌’互通姓名,热情道:“师兄好,我叫冯希,今年八岁,盘龙镇人氏。”
旁边的师兄冲她矜持的点点头:“冯师妹好,我们昨日便知晓你了,在下陈笛。”陈笛十分矜持,打了个招呼就立刻埋头读书了。
冯希本想向他问问陆夫子平日都教些什么,见人家两耳不闻窗外事,也不好再打扰。正想问问前面的师兄,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一位穿着长袍蓄着小胡子的中年人进门来。
看样子这位就是陆夫子了,冯希没想到这位陆夫子竟是这番尊容,因为他看起来竟十分丑陋,又留着小胡子,更是平添了几分猥琐,毫无读书人腹有诗书气自华的那种气质,说他是个贩夫走卒都毫无违和感。
此时天光刚刚大亮,书院响起公鸡打鸣声,冯希没想到这个陆夫子来得竟如此早,要是自己再晚来一刻,读书第一日就落在夫子后面,就未免太过无礼了。
冯希心中庆幸的同时,又为还没来的李寻捏了一把汗。正想着,李寻竟然就在陆夫子的后脚匆匆而来,他一进门就正好碰上正在门口的陆夫子,愣了一瞬,立刻拱手请罪:
“请夫子恕罪,学生来晚了。”态度十分谦卑。
陆夫子转身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又扫视了整个学堂一遍,沉声道:“去后面站着。”
李寻闻言立刻老实点头:“是。”端正白嫩的脸上都是歉疚,路过冯希身边的时候,冲她苦笑了一下。不是他来得晚,而是陆夫子来得实在太早。
陆夫子背着手定定的站在众弟子,直接让众弟子提问,“昨日堂上内容《告子》,若有不解的,可提问。”
昨日的内容,就和冯希无关了,不过她还是认真的听着,几位师兄们接连发问,陆夫子都从容不迫的一一讲解。《告子》是《孟子》其中一篇,她也囫跄嚼过一番,此时听陆夫子一番深入浅出的讲解,她竟有茅塞顿开之感。
这位陆夫子虽形容猥琐,却是个有真材实料的。冯希听得津津有味,忍不住默默点头。
陆夫子余光见这个新来的女弟子频频点头,朝她看来,“冯希,我见你频频点头,你来说说人性到底熟善熟恶?”
冯希一愣,心下腹诽,第一天就被课堂抽问着实不是个什么好兆头,立刻站了起来,略想了想才慎重答道:“禀夫子,学生也认为夫子说得十分不错。”
其他师兄们见她想了一会儿竟然就说出一句恭维夫子的话,纷纷笑出声。陆夫子长眉一竖,堂上立刻鸦雀无声,对她缓缓道:“你且说说是怎么个不错法?”
冯希道:“告子说人性之无分于善不善也,道理没错,却不该用水向东向西来比喻。学生倒是认为,人生下来就如一潭死水,无谓西东,是外力干预,才可使这潭水决定向上向下,亦或是向西向东。”
“正如人刚生下来一般,要教化,才能决定他向善还是向恶。告子没有孟子善辩,言语中又留下疏漏,自然辩不过他。”
陆夫子听罢捋了捋小胡子,点头笑道:“老夫确实是说孟子胜在巧言善辩,不过你这一潭死水的比较,倒也有新意。”
“日后你们在争论中,无所谓你们和对手持怎样的观点,只要你们口舌锋利,能说出自己一番见解,就没有所谓对错之分。正如孟子一般。”
陆夫子对冯希满意的点点头,能大胆质疑先贤,就是个有主见的孩子,以后不至于做个糊涂的应声虫,值得一教。“坐下吧。”语气顿时和蔼了几分。
冯希刚坐下,正准备呼一口气,门口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一个声音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响彻整个堂内:“夫......夫子,学生来......来晚了!”说罢直喘粗气。
堂上学子纷纷看过去,顿时露出同情的表情。
冯希朝门口看去,只见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正站在门口大喘气,满头满脸的汗水,衣衫凌乱,头上幞头都歪了,可见来得有多匆忙,此时正一脸忐忑不安的看向陆夫子。
陆夫子刚才还带着笑意的脸,此时已经顿收,一脸不愉,看都没有看门口的人一眼,面朝前方淡淡道:“你不用进来了,今日便下山去吧。我陆鸣什么样的弟子都收,唯独求学之心不诚的不收。”
门口的少年一脸朴实憨厚,此刻闻言立即汗如雨下,惊慌失措,辩道:“学生并非求学之心不诚,只是......只是不小心睡过了头......”说到最后已经十分没有底气。
冯希暗自咂咂嘴,现下正值六月,天亮得十分的早,此时也才不过是辰时而已,若换作她前世,此刻还在睡大觉呢。
陆夫子看向他,沉声道:“向来能考入云川书院的弟子,都十分珍惜来之不易的求学机会,莫不是激动地睡不着,你倒好,还能睡过头?”
“下山去吧,云川书院不收这样的弟子。”陆夫子似十分失望,转过头不再看他。
门口的少年似被雷劈了一般,呆呆的站在门口,一瞬间就红了眼眶,但又不敢在书院随便造次,只好在门口站着一动不动的流泪。
陆夫子不再看他,接着让大家提问。少年站着默默的哭了一会儿,还是转身走了。
冯希微微瞪大眼睛,有点不敢置信,竟真的就因为迟到而已,就让学生退学了?冯希默默转头,用眼神向旁边的陈笛询问,陈笛幽幽的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冯希悄悄向后看去,李寻站在后面正一脸后怕的看向她,两人顿时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这书院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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