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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寻闻声抬起头，刚露出一个欢喜的笑容，就看到冯希衣裙飞舞着奔到了他的面前，眼中顿时有几分意外。
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后，李寻略有几分踌躇道：“......师妹，你穿这衣裙，怕是会有些不便......”
冯希疑惑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裙子，奇怪问道：“我特地穿得得体了一些，毕竟是要见你母亲嘛......怎么，不好看？”
李寻连忙摇头，解释道：“不是，很好看，只是.....我家简陋，山下也不像学院这般，怕会弄脏你这精美的衣裙......”
“哎呀......”冯希毫不在意的笑了起来，“一套衣裙而已......再说，我家就是乡野的，可没你想象的那么讲究。”
说着就拉着李寻，二人一起相伴着下山去了。
冯希也不是第一次下山了，自认为对大同县还是有一点了解的，对李寻所说的简陋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然而当她看到眼前的一切的时候，内心却依然还是狠狠的震颤了一番……
入眼望去，前面是一片没有尽头的破烂房屋。
或许这些根本不能叫做是房屋，墙体是用的木板和废弃的竹席，屋顶是一些稀稀拉拉的干草，整个看起来摇摇欲坠，破烂不堪......
她脚下踩的是干硬的黑泥土，地面凹凸不平，路径狭窄不堪，李寻在前面为她引路，时不时转头担忧的看着她的脚下。
“师妹你慢一些，小心一些，将裙摆提高点……小心这土飞到你衣裙上......”
冯希以为李寻家就在城外不远处，再差也不会比无涯山的山路差吧，结果……
她这时心里是真有一些后悔穿了这衣裙，倒不是嫌弃会弄脏，而是走起路来实在太麻烦，而且也太显眼了。
她跟着李寻一路走过去，那些破屋里时不时有妇人出来趴在门缝上，眼神怪异的打量着她。
那些藏在门后黑暗中的视线，不免令她心下有几分不适，好似她是一个被人警惕的外来入侵者一般……
一些正蹲在地上玩儿泥巴游戏的小孩，远远的看见他们过来，立即站了起来。
他们浑身脏污，衣衫破烂，连胳膊和小腿都露在外面，骨瘦如柴，眼睛凸起，看到冯希都露出几分好奇和畏惧来。
见他们二人走过，也不做声，静静的打量着，随后，动作出奇一致的默默跟在了他们的后面。
远处，一个瘦弱的老人站在一个矮小的屋檐下，佝偻着身子，面前放置着一个拾粪的竹篓子，看到李寻走来，眼睛一亮，显然认识他。
“李家小子，回来看你阿娘啦？”老人热情的招呼着，看着旁边的冯希谨慎的询问道：“这是......”
李寻露出一个笑容，点点头：“是的，羊伯......”
又看向冯希，见她也露出一个笑容，并没有丝毫排斥的意思，才欣然介绍道：“这是我书院的师妹，姓冯，我带她来我家做客。”
羊伯听闻是书院的学生，神色立刻变得有几分惶恐。
他的眼神也不敢再落到冯希的身上，低着头含含糊糊给冯希问了声好，就背过身子去了。
冯希正想跟他打声招呼，见这老伯看也不再看她一眼，冲李寻露出一个询问的表情。
李寻摇了摇头，低声道：“走吧......”
走出了一些距离，李寻才轻声解释：“羊伯大概以为你是书院的贵女，不敢直视你，怕被你怪罪。这里的人......对那些士族都比较畏惧......你别介意。”
冯希面色沉重，她发现这里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全都是骨瘦如柴，面黄肌瘦，一副瘦小的模样。
而且她一路走来，看到的全是妇人小孩和老人，竟没有一个青壮。这让她心里默默的存了一个疑惑。
冯希默默的摇了摇头，“不怪羊伯......”是那些贵人们给他们留下了太多威严的印象，甚至他们其中还有人可能被鞭挞过，那眼里的畏惧做不得假。
终于到一个茅草屋前停下了，李寻转身打量着她的脸色，介绍道：“这就是我家了......”
他见冯希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立刻有几分紧张的补充道：“你若是不习惯，我们这就去城里，给你找一处旅舍落脚。”
冯希冲她露出一个微笑，解释道：“我只是见到他们一时心情有些低落，没有什么不习惯的，我们张家村也跟这里差不多。”
其实张家村可跟这里相差得太远了，他们那里虽然偏僻，但也是一个完整的村落，有山有水有田有地，家家户户不说多富足，也至少都是泥屋瓦舍，不惧风雨。
而这里，简直像是一个贫民窟，房屋破败，人人瘦骨嶙峋......
李寻脸色放松了几分，冲她笑了笑，转身将他从书院背回来的包袱取下来打开，一番摸索，从里面掏出一大把干黄豆来。
“师妹在这里稍等我一刻，我去将后面那群小家伙打发了就回来。”
冯希微讶，站在原地观望他的举动。这不是他们书院食堂里的豆子吗？李寻何时偷偷存下的，她竟从来没有注意过。
李寻抓着一大把豆子，向后面跟了他们半天的小孩们走去，孩子们见他过来，欢喜雀跃的围了上来，纷纷露出期待的表情。
所有的孩子都很安静，没有一个争抢打闹的，默默的伸着脏兮兮的小手，等着李寻挨个给他们发好吃的，收到豆子的孩子眼里都是欣喜，小手紧紧捏着，转身一溜烟就跑了。
这个干黄豆，在书院，是让人最不屑一顾的小食，大家都嫌弃它干硬难嚼，味道不好，且吃了还会放不雅的气，世家公子们更是从来都不看一眼的。
可是就是这平时大家都嗤之以鼻的小食，这些孩子们却这么开心，像是得到了什么珍馐一般，小心翼翼的攥在手里......
她一直以为自己就是个乡野小孩的模样，又瘦又黑，可是跟这里的孩子们比起来，她明显两颊饱满，身形匀称健康，一看就是没有真正吃过苦的。
冯希有几分心酸，也有几分惭愧，她可能真的是不食人间疾苦了，在书院的时候，平时这些豆子她都是扔掉的，她不喜欢的食物也都是直接剩回食堂......
怪不得李寻每次看到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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