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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希看他浑身脏兮兮的,穿的衣服也不足以蔽体,就只知道望着她傻笑,一想到他跟着他们走了这么远,心中便十分怜惜。
不过她确实没有那个豆子,见小男孩一直呆呆的看着她,她无奈的在身上摸索了一番,竟然真的让她找到了几块儿饴糖。
冯希将饴糖拿出来,全部摊在手上,微笑着示意他随便拿。
小男孩的傻笑顿了一下,茫然的伸手在她掌心拿了一小块儿,傻傻的盯着看。
冯希告诉他是饴糖,很甜。
小男孩一脸迷茫,听她说到甜,这才试探着将饴糖放到嘴边轻轻一舔,然后呆呆的眼神突然一亮。
冯希见他这样子十分有趣,笑着将剩下的饴糖全部送到他面前,谁知小男孩却猛的一个转身,撒丫子就跑开了。
冯希愣了愣,忙站起身来,抓着那几块饴糖大声叫他:“这还有呢,你跑什么呀?”
可是任凭她怎么呼喊,那小男孩还是飞速的钻进林子里不见了。
冯希满心不解,愣在原地。正巧李寻这时候担着水回来了,听见她的叫喊声,忙询问她出了什么事。
冯希就将刚才那小男孩的奇怪举动都告诉了他,谁知李寻望着她手中的饴糖一脸沉重,赶紧让她收起来。
冯希更加疑惑了,茫然的将饴糖放进怀里,李寻这才沉声解释道:“饴糖珍贵,师妹以后不要随便在外人面前拿出来,尤其是我们这里,怕是会引来觊觎。”
回去的路上,经过李寻一番解释,冯希才知道这饴糖到底有多难得。
她之前也知道,糖在这个朝代比盐还珍贵,却没有想到贵重到这个地步,竟是只有贵族豪绅才能吃得起的奢靡之物。
她想到了冯家每个月都给她捎来那一小包饴糖......
冯希其实嗜辣,但这里的人都还不知道辣椒是何物,她偶尔嘴馋,便吃块儿饴糖打发,想必是冯氏以为她喜欢这饴糖,才每个月都给她捎来一小包。
冯希的眼眶一阵发热。
“那孩子估计是没有见过糖是何物,才会有那番奇怪的举动。”李寻惆怅道。
不仅是这孩子没见过,大概这里的孩子都从来没有见过,连他也只是小时候在李家的时候,每年祭祖才能分得一小块儿。
若是冯希这一小包饴糖被这里的人看见,不仅会引来觊觎,怕是会直接发生哄抢,若是拿去卖,这也能卖得不少银钱,换得米粮,也足够一家人生活好些时日了。
冯希含着泪,一阵心酸,一路上心情沉闷,默默的听着李寻对她的叮嘱。
这次下山,她才终于算是见到了底层百姓最真实的日子,原来她在冯家过的那种平凡生活就已经叫作神仙日子了。
真正的平民百姓竟是这样的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连片瓦遮身之地都没有,只能住在四处透风的草房子里,一辈子到死,连一块儿糖都没有机会吃到......
上天让她到这里来,这里的苦难是这么的真实,这么的让人难受......她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呢......她尚还年幼,又能改变什么呢?
这一天冯希的心情都很沉重,再也没法天真的做出无忧无虑的样子了。
冯希跟着李寻来回跑了七八趟,才将他家的两个大水缸统统灌满,这一天就这么的过去了。
那些妇人偷偷的打量她的眼神,那些小孩骨瘦如柴,面黄肌瘦的模样,那些老人看到她就畏惧的低头......
这两天这些场面深深的刻在了冯希心里,刺痛了她的心。
李寻告诉她,这里之所以全是老弱,是因为他们家的青壮都自卖给了县里的士族地绅,给他们帮工做活,一年才能挣点银钱米粮送回家来。
而妇人和老人常年在家,靠去别人地里拾荒,或者上山挖野菜维持着生计。
归根结底,是因为他们都是一群没有田地的百姓,只能被繁华的城镇隔绝在外,靠着自卖自身,挣扎求存。
第三天,到了该回书院的日子了,冯希跟李母拜别的时候,李母对她十分的不舍,殷殷切切的嘱咐她要常来看她,对她喜爱不已。
李母本也是殷食人家出身,嫁到了世代耕读的李家,谁知李寻的父亲一朝考上了秀才,就将外室迎了进门,她是个有气性的,不堪受辱,便自请下堂而去。
因为她冠了夫姓,娘家也回不去了,只能来到这里。但她跟这里的妇人始终格格不入,说不到一堆去,便时常盼望着能有人陪她说说话。
她对冯希也是真心实意的喜欢,简直恨不得她就是自己的女儿一般,拉着她就不肯撒手。
冯希自然也能感受到李母的喜爱,为了感谢她两天来无微不至的细心照顾,偷偷的在木床上留下了一些银钱,还将那一小包饴糖也一并留了下来。
她知道李母的为人正派,若是当面赠与,不仅她不会接受,甚至还有可能因此生她的气,便只能偷偷留下。
在山路上,冯希的话明显比下山的时候少了许多,李寻却以为她是在山下待得不开心,一路上不停的说些有趣的事逗她。
冯希也都配合的笑着,但心里的沉重依然放不下,尤其是当她看到连无崖山的山路都是由石板铺成的,半山腰那座八角亭都比山下百姓的房屋还能够遮风挡雨......
李寻观察了她半晌,见她还是郁郁寡欢的样子,终于低声失落的问道:“师妹,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家?”
冯希诧异抬头看他,“你怎么会这样想......哎,你别误会,我是因为......”
冯希生怕李寻误会,影响了他们的同窗之谊,忙跟他将这两天的所见所思都说了出来。
李寻这才恍悟过来,原来她这心里装的竟是这些,十分诧异道:“师妹你小小年纪,竟已开始懂得忧心民生了?”
冯希羞涩的抓了抓脸,解释道:“我就是心里难受......瞎操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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