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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上的男子鬓发微白，算不上老人，但也绝不年轻，这种程度的逃亡对他来说太困难，他只能将命依托给少年。
就在方才，暗十所属的死士尽数出现，为他们争取了逃亡时间，虽然暗十速度很快，几乎瞬间和他们拉开了距离。
但情形依旧不乐观，萧辞渊的渊卫无故消失，十几名死士又能拦住那群人多久？
和其他几位暗卫不同，暗十年纪小，长得好看，性格也比较跳脱，也正因此，闻予烟才会安排暗小十跟着神医，这样不会惹人注意，也更能保护神医。
但是，一路逃亡，素来跳脱爱闹的暗小十已经很久没说话了，少年感十足的容颜上满是严肃镇定。
“快到了。”暗小十启唇，目光直直看向前方，气息有些喘：“前面有两条路，我会将人引到另一条路上，你就沿着道上山。”
神医还没说话，暗小十又道：“你熟悉深山，手段多，就算遇到人也不必担心，只要从这座山翻过去，就能安全了。”
神医默了片刻：“你呢？”
暗小十：“我有办法。”
“小十。”神医沉声唤道。
暗小十沉默几息，眸中划过一丝决绝，气息微喘，但每个字都是不容置喙：“阁下，死士能死，暗十能死，但你不能死！”
神医一怔。
暗小十年纪小，被主子和几位哥哥保护的很好，素来调皮捣蛋，跟着神医的这些年一直唤他“老头”，这是第一次唤他“阁下”。
“阁下”两个字，是暗十对神医的请求与期许。
——神医阁下，您一定要救好主子，为此，暗十死也不惧！
“小十，你们对烟儿很重要。”神医神情伤恸，嘴角紧抿：“所以你也不能死。”
即将接近山底，地势也变陡了些，暗小十咬紧牙关，几乎用尽全身力气。
习惯了地势后，暗十向后看一眼，身后一片空荡，但他的心却依旧不安，不再停顿，继续向前奔去。
或许是即将为主子而死，他突然有了与人说往事的念头，于是在不影响逃亡的前提下，暗十缓缓说道：“初见主子的那年，我被父母卖到南风馆。”
暗十微顿：“可知南风馆是什么？”
神医应了声，南风馆和青楼差不多，只是收的是男妓。
暗小十道：“我不甘心，即使被打断了腿也不进去，馆门前有很多人，有的在看热闹，有的在同情，有的觉得好笑，有的劝我认命……”
“只有主子，她站出来买了我。”暗小十勾唇一笑，笑容带着一贯的痞气和嚣张，竟和闻予烟有几分相似。
“当时，我以为她也是贪图我的美色。”说到这，暗十噗嗤一笑，眸中却泛着一丝泪。
那时的闻予烟看出他的愤恨，默了片刻道：“少自作多情了，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
小少年顿时气得呲牙，恨不能咬她一口。
这时，闻予烟开口了：“你的眼神很不错。”
在夸他，又像是在解释原因，让小少年摸不清头脑。
闻予烟把玩着手指，漫不经心地启唇：“不屈于命运的绝望，让我很喜欢。”
小少年一愣，不明白这两个词是如何组合在一起的。
“想学本事吗？”闻予烟笑吟吟地看着他，笑容带着一丝痞气：“上我的贼船。”
小少年沉默片刻：“我能变强？”
“当然。”闻予烟道：“只是，会非常非常辛苦，还有……必须衷心于我。”
说实话，那时的暗小十真的不觉得闻予烟是个好人，因为她真的笑得好坏，还强迫他吃下了毒药。
暗小十不喜欢闻予烟。
但后来，闻予烟教他武功，教他本事，她没有磨平他的棱角，而是将棱角打造的愈发尖锐锋利，足以刺破世间一切阻碍。
暗小十怎么可能不喜欢闻予烟？
——不屈于命运的绝望。
暗小十做到了，闻予烟也做到了。
“我不敢想象主子曾经究竟经历过什么，才会这般强大而又令人心疼。”
“不应该的，主子那般好的人，不应该……”暗小十眼睛微红，声音带着泣音：“所以……所以她要平安，必须平安，为此，暗十甘愿去死。”
“只是……神医爷爷，你要告诉主子——”
“暗十从没有屈于命运的绝望，他始终相信命运的希望！”
“主子，就是他的希望！”
素来傲气的少年流下了泪，晶莹的泪水折射着阳光，嘴角却带着笑意。
神医哑了声，嗓子像是堵着一块棉花，难受的紧。
终于，到了分叉口，暗十将神医放了下来，抬手指向前方：“去吧。”
神医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
暗十转头看向下方，眉头一皱：“快！他们来了！”
他烦躁地啧一声，低喝：“臭老头，墨迹啥？快走！”
神医深深地看了眼暗十，嗓音微哑：“你的话，我会传到。”
“嗯。”
“我定会治好烟儿！”
“好。”暗十释然一笑，笑容多了几分少年的乖巧：“神医爷爷，有机会再见。”
“好……”不再犹豫，神医转身离开，深山植被茂密，很快便没了身影。
暗十长出口气，转头看向山下，冷冷一笑：“一群狗娘养的，敢欺负我主子？老子弄死你们！”
……
与此同时，西楚边境邱城。
讲武堂内，身形健硕的中年男子坐在主位，杨之疏坐在侧边，荣恒和冯乾等将军坐在下方。
多年没见，荣恒等将军却来不及叙旧，面色严肃地听着闻霄的话。
“开什么玩笑！”大嗓门的冯乾咆哮一声，厉声道：“萧辞渊是什么人？！将军带着殿下前往，若出事了怎么办？”
他的话不无道理，闻霄一时间没出声。
之前，闻霄的条件是——要想合作，必须让他们见到闻予烟。
可就在不久前，萧辞渊传来消息——此时的闻予烟昏迷在床，无法移动，只能让闻霄和杨之疏亲自前往山庄。
那么问题来了，一位是西楚大将军，一位更是太子殿下，他们送上门去，若萧辞渊有阴谋怎么办？
荣恒哑声：“小丫头究竟如何？”
“昏迷在床，没有意识。”闻霄出声，对上荣恒的眼眸：“老荣，你如何想？”
荣恒：“小丫头必须救，但萧辞渊不可信。”
闻霄兀自点头，扭头看向洛轻言：“洛小子呢？”
洛轻言沉思，片刻后道：“或许，萧辞渊可信。”
在场众人尽数愣住。
要知道，作为第一军师的洛轻言素来聪慧多谋，不可能看不出危险性，为何如此相信萧辞渊？
冯乾简直匪夷所思：“不说其他，光是小丫头偷阵法图，萧辞渊就该恨极了她。”
洛轻言对上闻霄犀利的眼眸，看懂他眸中的意思，沉默不言。
两人的来往，被杨之疏看个正着，默了片刻道：“军师为何觉得萧辞渊可信？可是知道什么？”
此言将洛轻言推到了进退两难的位置，他不禁抿紧薄唇，心下暗自思量。
若说闻予烟和萧辞渊有情，那么太子殿下会如何想？
先不提杨之疏本就对闻予烟有情，光说作为镇守边疆的大将军居然和敌国王爷有感情，双方曾经还打过仗。
那么当初那场战争就有的怀疑了。
比如，鸾月是否有尽全力，是否真的抱着护国之心？
为将者失去了信任，便会逐渐走向死亡，闻予烟也不例外。
一切思考完，不过几息，洛轻言神色自然，笑道：“轻言只是觉得，如今北冥皇室本就混乱，三皇子连同丞相府对抗太子势力，虽萧辞渊是中立一脉，但不可能不受到影响。更何况，如今古朝的事暴露出来，便更加麻烦了，他没必要多找一事，双方信任地合作才是最优解。”
此话亦是杨之疏的想法，只是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荣恒倒是点了点头：“轻言说的有理，只是……一旦出错，后果不敢预料。”
没错，即使再如何有道理，但却依旧不敢赌。
话音落下，众人沉默。
这时，一个小兵走进屋内，抱拳行礼：“参见太子殿下及诸位将军，刘将军求见，除此外还来了三个人，自称是鸾月将军的人。”
闻霄倏然抬眸：“可是一身黑衣，气息内敛，煞气很重之人？”
“是！”
“快让他们进来。”
小兵疾步离开，几息后，三个黑衣男子和一身轻铠的暗六走进屋里。
这次他们不再收敛气息，也不再掩去面容，四人横向站立，同时单膝下跪，声音坚定有力——
“暗一。”
“暗二。”
“暗五。”
“暗六。”
“——参见太子殿下，诸位将军！”
不错，他们正是直属于闻予烟的暗卫，其中暗六更是大咧咧地露出真容来，引得在场除了荣恒的几位将军，纷纷大惊。
“刘暗？暗六？”冯乾瞪大眼：“你小子！难道……”
暗六抱拳请罪：“望将军恕罪！”
此言一出，在场人都懂了，但罪却说不上，没瞧见荣恒一点惊讶都没有吗？
更何况如今也没时间说此事。
闻霄好似有所预感，道：“说事。”
暗一肃然道：“我等四人作保，定王此次没有其他阴谋。”
“哦？”闻霄眯着眼：“为何？”
暗一：“主子如今无碍，定王也是诚心想合作，这是暗七传回的消息，暗七此时就在定王的山庄。”
杨之疏思索片刻：“可有定王利用暗七假传消息的可能？”
“回禀殿下，不可能。”暗一道：“消息是用十暗卫特定的渠道传回，定王不可能知晓。”
“而且，暗七不敢背叛，他体内的毒药会在他行动前发作。”面瘫暗二木然补充：“甚至在他死后，传消息的渠道也会消失。”
暗五：“除此外，我等暗卫及死士会一路保护殿下和大将军。”
暗六再次抱拳行礼：“虽是大不敬，但还请殿下和大将军快些决定，主子等不起。”
四人再次跪地，扬声喝道：“十暗卫誓死保护二位！”
——只要，能帮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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