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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大家都不知道该如何揣摩圣上的用意了。
说他喜欢圣女吧，偏偏又送了身份最卑微的六皇子过去教养。
说不喜欢圣女吧，绫罗绸缎和珠宝玉石又没有少送。
澹容与坐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听着外面那些宫女奴才的议论声心情复杂。
小安子从屋外探进来一个脑袋，“殿下，东西我都收拾好了，祈云殿来接殿下的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咱们走吧。”
澹容与深吸一口气，抬脚走出小院。
院外祈云殿的人早就等着了，为首的竟然是圣女的贴身婢女轻罗。
她站在一顶软轿前，那软轿是用紫檀木制成的，上面雕刻着精致繁复的花纹，上面有用金线绣着的牡丹祥云。
轻罗掀开软轿的帘子，澹容与低声道谢后坐了进去。
这还是澹容与生平第一次坐轿子，软榻柔软，轿内有清新的熏香，十足的尊贵。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祈云殿内，按照礼仪，澹容与要先去拜见兰时。
祈云殿入眼皆是金碧辉煌，四壁红罗销金，蜀锦缎纱似的帐幔，风起绡动，如花隔云端。
澹容与只能看见层层叠叠的纱幔背后的软榻上倚着一人，姿态柔美慵懒。
他看了一眼后就惊得下了头，行了一个不算标准的礼。
六皇子在皇宫里备受忽视，其余皇子自记事起便有教养嬷嬷教导礼仪，他却没有。寻常皇嗣三岁起便会到国子监被太师教导，澹容与足足等到七岁才被送去。
兰时施施然起身，摈退了无关紧要的下人，穿过红绡走到他面前。
两人是皇子和未来皇妃的关系，澹容与时刻谨记着。
所以当兰时与他离得太近，他就往后退了一步。
兰时似笑非笑，翩然落座，“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她手里盘着和田玉手持，“你就住在西边的梧桐苑里，皇上拨了一些丫鬟奴才给你，待会儿轻罗会过去教他们规矩。”
按理说自家的奴才轮不到别人来教规矩的，但澹容与从小到大除了乳娘外就只有小安子跟着，他对这方面尤其不敏感，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兰时让澹容与落座，像是谈论天气好坏似的说起，“我叫兰时。”
澹容与下意识喃喃道，“欢友兰时往，迢迢匿音徽。”
兰时笑盈盈地看着他，“功课不错，现在也还在国子监受教吗？”
澹容与选了个不出错的回答，“容与愚笨，功课比不上诸位皇兄。”
“你比其他皇子晚四年受教，功课如此扎实已经很难得了。”兰时正色道，“遇到不会的可以来问问我，毕竟现在你教养在我膝下，我也应该尽到义务。”
澹容与的心情有些奇妙，他一时间分辨不出兰时对他究竟是什么想法。
何况，眼前这人也不过比他大了三岁，却生生地长了他一辈，用长辈的语气说出这话来，莫名地有些不协调。
仿佛是看了他心中所想，兰时染着蔻丹的指尖在紫檀木桌面上点了点，“既然今后我们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那有些话我要先说在前面。”
“之前的传言，我利用你争宠是假，嫌你身份低微是假。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让你能被送到我宫里教养才是真的。”
澹容与拿着茶盏的手一抖，龙井茶水洒了一点在他的衣袍上。
兰时取下腰间的手帕，动作自然地帮他擦拭，“不过我希望在外人面前这些传闻都是真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澹容与的脑子有些混沌了，他也反应过来了传言中的不同寻常之处，倘若兰时当真是利用他来争宠，又何至于让她嫌弃他的谣言满天飞。
帮他提升了生活质量是真的，在被柔贵妃、太子等人刁难时她出手帮忙也是真的，甚至在他们都走后，兰时也没有流露出任何不喜的神色。
但是澹容与不明白，兰时为何如此大费周章地想要自己？
他这么想着，自然也问出来了。
兰时心中回答得飞快，“因为你是我未来夫君！”
魔蝶大为惊悚，“这不会吓死他吧，公主，现在目标人物还是个宝宝呢！”
“太子十三就有通房丫鬟了。”兰时哼了一声，“放心吧，我不会吓到他的。”
兰时压低声音，身体往澹容与的耳边靠了靠，“我想让你当皇帝。”
“啪嗒——”少年手中的茶盏这次是真的拿不稳了，砸在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里面的茶水有小半泼到了他的鞋子上，少年也浑然不察。
魔蝶痛苦道，“还不如说他是你未来夫君……”
看着少年脸上惊疑不定的神色，知道他是被自己大逆不道的话给吓到了。
她继续道，“你当真不知天下苦元武帝久已吗？你难道不想站在权力高处，让那些欺辱过你的人付出代价吗？”
他们隔得近，兰时身上馥郁的芳香混着和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耳侧，染起一片耳尖绯红。
她的话像是民间传说里带有妖气的术法，一丝丝一缕缕地钻进了澹容与的脑袋里，剖开了名为“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枷锁。
澹容与的心底燃起来奇异的火焰，仿佛要把仅剩的为民为子之道给吞噬殆尽，道德的天秤在左右摇晃。
兰时也没有指望今天第一次交流就能让澹容与升起反抗的心，他毕竟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受尽了封建思想的压迫和禁锢，跟绝大多数人一样觉得皇帝和父皇做什么都是对的。
更何况，澹容与从小到大没有受到过皇上的宠爱，难免会对皇上还抱有期望。
看到少年苍白又变化不停的脸色，兰时心生怜惜，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不用着急回答，你先下去休息吧。”
澹容与起身正要走，兰时又叫住他。
“桌上那盘栗子糕我瞧着你应当喜欢，也一并拿走吧。”
澹容与虽已来到了祈云殿，但依旧拘谨，那盘糕点他看了好几眼也没敢动手拿着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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