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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跌撞着寻到庙前。
阿泗抬头觑了眼，庙上匾额有一方蒙布尘灰的题字，字体歪歪斜斜，粗看是“十业轮回”几个字。
稻草、棉絮、煎煮好的草药、吃食和火炉都一一安置好后，林阿泗抹汗，呼出口热气。
“你可不要动什么歪念头。”她指着不眠的鼻子道：“我每天都会来这里，至少有我在的这个冬天，你不许有轻生的念头。他们希望你死是他们的事，但这里总归有人需要你，你就得留下。”
她直起身，叉着腰装霸道，像极了幼时所见撵她走的地痞流氓。林阿泗自己噗嗤一笑，不眠疑惑地盯着她的脸。
“好好吃饭，好好养伤，活着就是最大的天赐。”阿泗双手搭在庙门的边缘，只露出半张脸，最后还不放心，再叮嘱了一句。
“谢......谢。”少年虚弱的声音被湮没在关门的响动声。
林阿泗没听见，驾着牛车走远了。
不眠从被窝里爬起来，拖着瘫软的后肢，摔倒在门口。他一头撞开了轮回殿的大门，头从雪堆里探起。
前方已经没有人了，只留下一串车辙的扎印。不眠任由寒风吹开他冻裂的四肢，趴在门口一动不动，遥遥望着车辙消失的尽头。
雪落到他的肩头、背上，不多时，他露出庙的半截身子就快被雪遮蔽。
不眠似有所觉，转动着僵化的眼珠，又用腰摆动，趴在地面，一点一点蹭回了角落内。
林阿泗回到小舍，除了每日给少年捎去一些吃食、草药，就是挂念着被国师捉去了的邬凡雪。
邬凡雪一连七日毫无音讯，阿泗总担心他年少轻狂，和那些仙君硬来，被人家随手杀掉。她做什么都想着对方现在的处境如何，饱受煎熬，行事也心不在焉。
熬了七日，阿泗整理起轻装包裹，暂辞了老妇。她不能抛下邬凡雪不管，不论邬凡雪生死，她总得入京看上一看。就算死了，她至少能把他从罪人坑里拖出来，让他入土为安。
事实上，林阿泗完全是想入非非。
邬凡雪拨开人群，逆流上前，对上那群黑白道袍的仙君。
江玉成执着长剑正在追问百姓，那卖菜的贩子一边回答一边颤抖着涕泪。蓬莱仙岛的其他弟子望见邬凡雪，叫贩子滚，那人立马吓得屁滚尿流地奔走。
“你们一路追着我，是非要我把一身灵骨砍下来，塞进国师怀里才罢休吗？”邬凡雪泠声道。
“邬小公子，你在岭南放跑了魔道，本该严处，国师却下令，对你不予追究。”
江玉成还没发话，一个穿着京中官袍的富态公公倒从众人身后挤出来，冲邬凡雪厉声道。
邬凡雪立定抱胸，挑眉看向江玉成，没接话。
江玉成想接上那公公的话，还没发声，他身后的人全都向两旁散开。江玉成也冷下脸，换了副神色，站在旁侧。
国师从众人最底面走出来。
邬凡雪打量着他。
虽是一届凡人，年过半百，他活得倒像个真仙。剑眉峰骨，黑发翩翩，高束起绣着锦纹繁图的金白道袍，头上还立着半个手臂高的长发冠，拉出几条流苏，端得是高高在上。
不过本质就是披着人皮的野兽罢了。邬凡雪暗暗啐道。
“邬小公子。”国师直视着邬凡雪的眼，面无表情。
“奉帝王的命令，封你继承父号，为神武大将军，领军此次长川之征。”他的语调毫无起伏，瞧着不像在与人商讨，倒向对着一堆折子，直接下令。
邬凡雪咧起一侧嘴角，嘲弄地接过他的话。
“领军？南朝杀了自己最忠心不二的武官，这就没人可以上战场了。哈哈，居然派邬府余孽出征，更何况，你任命的，不过一介从未上过沙场的江湖侠客。学得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三脚猫功夫。”
他挥动自己的归雪剑，就像在示威。
国师这才将目光落到他剑身上，摇头，道：“你不是一直宣称自己的父亲是被冤枉，我给你一个机会。”
“你若能带领军队替南朝夺得此次长川战役的胜利，我就帮你平反。”
邬凡雪笑起来，问他：“我的父亲就是被你害死的，真可笑，一个罪魁祸首，在这里坦荡荡和我扯着平反的字眼。”
“你说得不错。”
谁曾想，国师却是点头，毫不反驳地一口应下。
国师继续道：“我能挥手间颠覆你一个将军府，亦能一句重启你邬府至高的地位。平反一事，证据压根不重要，你知道他们要的是什么。他们只等我发话，一句话就足矣。”
邬凡雪埋下头，攥紧剑，手背青筋暴起。
“你想，还是不想？”国师又问。
少年抬头，舔着自己虎牙，归雪剑反射出面前几人衣袍残影。
“与虎为谋的蠢事，我父亲做一次就够了。”
语落，邬凡雪提速穿过江玉成几人的围防，剑指国师咽喉。
国师宛如无波澜死水的面容终于出现一丝松动，他弯起嘴角，淡淡吐道：“不自量力。”
归雪剑的剑尖便被两根手指紧紧夹住，动弹不得。
蓬莱仙岛的弟子也亮剑，从后方围住邬凡雪。少年咬紧牙关看向身侧，他现在前有国师和京都的守将围截，后面更是蓬莱的修仙者步步紧逼。
“你若想，倒是个明智的选择。你若不想，也无伤大雅。我不会白白放过邬府一条命，任由它逃窜就是了。”国师扬起广袖道。
“动手。”他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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