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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父亲似乎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短暂地出现，然后又很快离开。
然后，突然有一天，妈妈也离开了。
自那天开始，没有人每天给她换洗干净的衣服了，没有人给她洗头发或者换着花样编头发了。她觉得似乎连周围的人看她的眼光也变了。
在她的印象中，邻居总有人隔三岔五问她。
“团圆，你妈妈呢？”
“团圆，你妈妈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团圆，你妈妈不要你了。”
她总是会哭着回家问爷爷妈妈去哪里了。
虽然爷爷嘴上回答妈妈很快就回来了，但是她还是从爷爷的眼神里看出了伤感。
团圆对于妈妈的印象，也停留在了那个三轮车开走的下午。
从此以后，每次走过门前那条路，团圆的脑海里总是忍不住地浮现出三轮车的画面和三轮车发动机的声音。
无数次，团圆期望着妈妈能从那条路上再次出现，不管是走着，或者是坐在车上。
因为爷爷一直告诉她，等她长大了，妈妈就回来了。
但是这个场景从来没有在团圆彻底失去希望之前出现过。
渐渐地，团圆再也不问关于妈妈的任何问题了。
她知道，妈妈不会回来了。
还好，她还有爷爷的陪伴。
她感觉自己家好像和周围邻居家都不一样。
别人家里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每天穿得干干净净，家里也收拾得整整齐齐。
而自己的衣服经常几天不会换洗，连皮肤上都留下了灰尘的印迹，看起来就是个脏小孩，自己家里也是凌乱不堪，桌子上放着衣服，椅子上放着剩饭，地上黑黢黢的。
有时候团圆会遇到令人讨厌的人。
每当团圆出现，这些人就马上护着自家的孩子，指着她说。
”这个小孩多脏啊，千万不要跟她一起玩，听到没？“
团圆听到这些话，不会反驳。
反而觉得是自己的错，谁让自己和他们不一样呢。
但是还好，她交了几个朋友，和她差不多年纪。
邻居家的小孩经常找她一起玩。
他们好像不介意自己没有爸爸妈妈，不介意自己的衣服破烂，也不介意自己的家里乱糟糟。
慢慢地团圆好像习惯了和爷爷一起生活的日子。
团圆到了上学的年纪，爷爷总是每天接送她上学放学。
就连学校要求的家长会，每次都是爷爷去参加。
不像别的小朋友，是爸爸妈妈去参加。
那时候从家里到学校都是泥土地，一到下雨天，路滑，不好走，团圆就开始耍赖，一定要爷爷背她，不然就不肯走。
她记得自己小时候有多少次，自己在爷爷的背上去学校，在爷爷的背上回到家。
等团圆长大一些，她开始学着分担家务了。
看见家里有脏衣服，收拾起来放进脸盆，然后去路边的河里洗衣服，再把洗好的衣服晾晒在门前拉的铁丝上面。
到了饭点，学着爷爷做饭的样子，点火烧柴，做饭。
她还记得第一次做饭，本来想要做面疙瘩，结果面粉放太多了，没有搅开，直接烧火到水沸腾。
等到爷爷回到家，看到团圆在厨房里，打开锅一看，面团已经糊了粘在锅上。
但是爷爷还是拿起碗筷，盛了团圆做的”饭“吃了起来。
团圆忍不住问：”爷爷，饭做糊了吧？“
爷爷只说：”可以吃，还行。“
第一次洗好衣服后，爷爷回到家看到门前晾晒的一件件衣服，直夸她长大了懂事了。
团圆感到受了很大的鼓舞，决心要多帮爷爷分担。
但是意外也时有发生。
有一次，团圆洗完衣服后，爷爷问她洗衣服前有没有检查衣服口袋，他记得里面装了钱。
团圆老实回答自己没有检查，直接把衣服泡水就开始洗了。
爷爷听到了很失落，然后他沿着河流走了很久，试图找回丢失的钱。
但是怎么也找不到。
还有一次，团圆发现喜欢的一件衣服不见了，她明明记得刚拿去洗了，怎么就不见了呢？
她告诉爷爷后，爷爷马上找了一根竹竿，去了她洗衣服的地方，开始在河里捞。
但是怎么也捞不到。
每年的开学季，对于爷孙俩是最难的时候。
这意味着要交新学期的费用了。
团圆依稀记得，小时候每次开学的时候，爷爷总会逗留在学校，好像在跟老师交谈着什么。
至于谈论什么，她当时不懂。
后来等到团圆再大一点，老师则是直接在班上点名让她回家告诉爷爷费用还没有交，要尽快交齐了。
她觉得很丢脸，为什么别的同学总是早早地就交好了费用，而自己却要在班上被点名拖欠费用。
回到家，团圆对着爷爷发了一通脾气，觉得都怪爷爷没有交学费导致自己在全班同学面前出丑！
然后过段时间，学校也不再催促学费的问题。
直到下一个开学季，重复着老师催缴团圆通知爷爷学校不再催促。
渐渐地，团圆似乎习惯了。
后来团圆才知道，每回自己催促爷爷缴学费后，爷爷都会去找自己的叔叔帮忙，而自己的婶婶每次总是大吵大闹，指责爷爷只考虑团圆，不为他们那个小家庭考虑。
依稀也听到婶婶提起另外一个伯伯，说他在城里，生活条件好，爷爷应该去找他要钱。
团圆对这个婶婶的感情很复杂。
有时候婶婶似乎对她很好，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会喊她一起吃，过年时候还会给她买新衣服新鞋子。
有时候婶婶像变了个人，看到团圆假装没看见她，还跟别人一起数落她。
团圆印象里，这个婶婶很喜欢吵架，跟叔叔吵架，跟爷爷也吵架，还动不动就往娘家跑。
有一次，爷爷跟婶婶吵了一场很大的架。然后爷爷一个人喝闷酒，婶婶也回了娘家。
不过，每次婶婶都会回来。
团圆也问过爷爷一些关于李建军的问题。
”爸爸在哪里？“
”为什么爸爸永远不在家里？“
“是不是爸爸把妈妈赶走了？”
“别人都说爸爸给我找了一个新妈妈，是真的吗？”
”为什么爸爸不给我交学费？“
“为什么爸爸不把我接去跟他一起生活？”
但是这些问题，爷爷好像从来没有清楚回复过。
团圆在学校里成绩中等偏下，她总觉得自己成绩不好，但是爷爷从来没有苛责过她，也没有责问她为什么成绩提高不上去。
团圆知道爷爷要忙的事情很多，除了农活之外，爷爷还养了几只鸡，几只羊。
每天照顾几只羊就要花费不少时间。没有精力过问她的学习，她觉得也没什么。
后来家里除了爷爷之外，又多了一个小弟弟。
团圆觉得这个小弟弟很讨厌，总是在哭闹，脾气不好，还经常惹她哭。
但是团圆又羡慕这个小弟弟，他不仅有爷爷的疼爱，还有自己爸爸妈妈的疼爱。
虽然有时白天爷爷会照顾小弟弟，但是到了下午或者晚上，叔叔和婶婶总是会来把他接回自己家里。
而每天照顾团圆的人，好像只有爷爷。
虽然感觉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但是团圆依然有几个玩的好的小伙伴。
每天放学后，他们聚在道场上，追逐嬉闹，直到天黑。
那时候，是多么无忧无虑又快乐的时光啊！
转眼，到了小学六年级了。所有的孩子们盼望已久的野炊活动要来了。
按照传统，只有六年级的孩子们有机会去参加一次课外活动，那就是由学校老师组织，学生们分组，分别携带不同的食材：大米，面条，蔬菜，水。
然后老师带队找一处合适的野外地点，力气大的男老师负责挖灶台，学生们负责合作烧水炒菜做饭，然后一起享用做好的饭菜。
团圆兴奋地跟爷爷说了这次活动后，爷爷就开始帮她准备。
团圆的任务是准备大米，爷爷把团圆的小包装得满满的。
还不放心似的塞给了团圆一块钱，交代她要是饭没做好，千万不要饿肚子，找个商店自己买点吃的。
后来那次野炊活动很成功，这是团圆人生的第一次野外团体活动，她觉得这么多人一起做饭，好热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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