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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回家，她发现奶奶日渐衰老，底气明显开始不足了。
婆媳之争，奶奶的攻击方式也从‘打明球’变成了‘打暗球’！
过去她还敢指着顾茉她妈的鼻子骂狐媚子，如今只敢在村里到处散播儿媳妇不孝顺、挑唆儿子不给她养老、心眼子比藕眼子还要多。
顾茉她妈的攻击方式也发生了变化，过去唯唯诺诺的小媳妇，如今逢人就敢说以后不给家中恶婆婆养老。
顾茉她妈确实有些心眼子，她知道这句话对一个老人的震慑力，也看出了自己这个恶婆婆表面强大，实质虚弱，终于老了。
然而她俩依然能够在一个屋檐下面生活着，各自放出去的狠话又都能从村民们口中传达到她们耳朵里。
这些年顾茉夹在中间难做人，倒是喜欢在外面读书的日子。
虽然父母给的生活费不太宽裕，但是耳根子是清净的。
这时，耳边传来三个女生意气风发的笑声。
顾茉的三名室友都是来自美丽富饶的江南水乡，说着一口温柔的吴侬软语。
不仅拥有肤如凝脂、滑如蛋白的肌肤，颜值放在人群里，也是一眼就可以识别的女生。
她们身上除了集聚了苏南女孩的温柔细嫩、精致玲珑，她们投胎的技术也是一流的，父母皆家世显赫。
因此，毕业对于她们而言，是更好的开始。她们将各自回去继承父母的家业，走上女总裁的道路。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虽说四人是一间宿舍的室友，但是顾茉的大学好友是对面宿舍与她家境旗鼓相当的一个苏北地区的女孩。
一个声音说道：“顾茉，毕业以后你打算做什么呀？
听说你们那边的女孩喜欢进厂打工，或者早早结婚生子，你该不会是我们当中第一个当妈的人吧？”
顾茉正在收拾行李，箱子里面是一些丢之可惜、弃之不舍的物件，鉴证了她的大学四年。
她站起身回头看向蓝汐，那是一张洋娃娃般的天使面庞，标准的皮相美人，举手投足散发出富家大小姐的气质和光环。
顾茉虽然顶着一张清秀精致的五官，但是穿搭十分朴素，隐隐还透露出一丝寒酸。
在三个宛若精雕玉琢、犹如瓷器的女孩们面前，顾茉活脱脱像大户人家的丫鬟站在了三位大小姐的身旁。
“蓝汐，如果我第一个当妈，就让孩子认你们三个当干妈。
这样孩子出生就赢在了起跑线上，以后孩子的奶粉、尿不湿、吃喝拉撒，干妈们要多支持哦！”
这话一出口，宿舍里面顿时欢声笑语。三个女孩都欣然答应了，起哄让顾茉的孩子以后要给干妈们养老！
大学四年，顾茉已经擅长用这样颇为自嘲的处事方式，让自己在这间格格不入的宿舍里，找到最舒服的生存方式。
拖着沉重的行李箱走出校门时，天空阴沉，乌云密布，顾茉隐隐觉得不是吉兆。
看着三名室友被父母安排的私家车接走了，她不禁感叹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早已经注定了。
下一秒，雨点如同一颗一颗的玻璃珠子无情地砸向了她，无疑给她原本就郁闷的心情雪上加霜。
她很快被淋成了一只狼狈的落汤鸡，而抵达火车站的15路公交车却迟迟不现身，只好咬牙花了50块钱叫了一辆黑车拼单去了火车站。
后排坐着隔壁学校两名男生，司机让她坐在副驾驶。
上车后，她被雨水淋湿的单薄衣裳，勾勒出她发育不错的身材线条。
司机大叔的眼神有些不怀好意，她将身子紧紧靠着车门，希望快点到火车站。
到了火车站，顾茉飞一般地下车，从后备箱取走了自己的行李箱。
天空却一下子骤然放晴，七月毒辣的日头又露出了肆意的笑容。
顾茉眯着眼睛看向天空，不禁呵呵苦笑了两声，她果然不属于这座城市！
来到候车大厅，顾茉心中百感交集。
毕业意味着需要找工作，然而她现在一点就业方向都没有。
父母都是普通人，不可能像她的三名室友一样，让她回去继承家业。
亲戚当中也没有出一个人中龙凤可以安排她的工作，更何况这年头‘亲戚’这个名字已经变成了一个贬义词，不过来暗讽几句就不错了。
顾茉她爸是家中长子，还有两个喜欢搬弄是非的妹妹，顾茉她妈总说她俩是搅屎棍。
多年来，两个姑姑与奶奶共同一致对外，欺负顾茉她妈。顾茉她爸就是一根墙头草，两边和稀泥。
直到顾茉读初三，妈妈在家中的地位一下子飙升了，妈妈生下了她弟顾沥。
村里人都说她妈是老蚌生珠，但是妈妈冒着高龄产妇的风险也要生下儿子。
这些年奶奶时不时拿她生不出儿子暗讽她，她心里也憋着一股子气。
顾茉出生时，是计划生育严打时期。
当时各个地方说法不一，顾茉他爸并没有被划分在三代单传的行列。
后来政策松了，说顾茉他爸、他爷、他曾祖父都只生了一个儿子，她爸算是三代单传，可以生二胎了。
当年突然多出来一个弟弟，顾茉接受不了父母的注意力全部倾注在弟弟的身上。
成绩急速下滑，性格也变得叛逆起来。后来勉强考上了一所普通高中，赌气当了三年的住校生。
这些年，她与父母和弟弟之间的关系，既熟悉而又疏离。
火车站的广播里，正在提醒乘客开始检票，顾茉拖着行李箱心情沉重地踏上了归乡的列车。
坐在靠窗的列车上，她戴着耳机听着音乐，眼神落寞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几个小时的路程之后，顾茉出了家乡的火车站，倒了一班车回到县城，最后乘坐了一辆小型巴士才回到了农村老家。
司机将她放在了村头，她拖着行李箱沿路往家里走。
村里的烂泥路都已经浇灌成了水泥路，路变宽了，家家户户都盖起了豪华大别墅，俨然一副社会主义新农村的样貌。
一路上，她很少看见有年轻人的身影，倒是随处可以见到留守儿童和留守老人。
村里的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留下了一座座的大别墅，象征着他们辛勤劳作的美丽果实。
别墅建在那里只是给人看的，实际上都是一座座的空巢，年轻人常年在外打工。
门口时不时可以看见一个苍老的迟暮老人，眼神空洞地看着村头的方向。
顾茉走在村子的路上，突然看见一位老人朝着她挥了挥手。
她稍稍愣了一下，拖着行李箱走了过去，笑着叫唤了一声奶奶。
老人家笑得慈眉善目，一个劲地喊她‘小芳’，顾茉有些不知所措了。
这时，路过的人告诉她，“老太太得了老年痴呆症，小芳是她出门在外打工的女儿。”
顾茉问道：“那她的生活谁来照顾啊？”
路人无奈地笑道：“她女儿会给隔壁邻居一些钱，请他们帮忙照看着老人。这年头啊，养儿防老就是一场笑谈......”
路人离开后，顾茉看着空巢老人一脸笑意，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顾茉到家后，家里空无一人，有的只是冷锅冷灶和一堆散落在地上的奥特曼卡片。
原以为这么久没回家，妈妈起码第一天装装样子也要迎接一下她，没想到锅里连一粒米都没有。
她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拨打了妈妈的手机。
手机铃声持续响了十几秒，妈妈终于接通了电话，里面传出了聒噪的音乐声。
妈妈大着嗓门，喊道：“喂——茉茉，怎么了？”
顾茉心口一紧，火车票的返程时间前天就已经发在了‘相亲相爱一家人’的微信群里，他们居然忘记今天是她回家的日子！
“妈，我回来了！”
“啊？你是今天回来啊？厨柜上面有泡面，你先将就对付一顿，妈明天给你做好吃的。
我和你爸陪着你弟在镇上文化中心表演街舞呢！你弟今天可帅了，全场最靓的仔......”
没等她妈说完，顾茉已经气得挂断了电话，眼泪没出息地迸了出来，没想到从学校回来的第一顿晚餐是一桶泡面。
晚上八九点父母才带着弟弟回来了，顾沥手里拿着奖杯和久未谋面的姐姐炫耀着，顾茉气得没高兴搭理他。
看着他们幸福的一家三口，顾茉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多余的人。
她不由干笑了两声，笑得父母心口一紧，然后什么也没说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顾振东看着女儿的闺房，眉头蹙道：“这才回来就甩脸子给咱们看，都说女人是爸爸上辈子的情人，我看她就是我的仇人。”
蔡瑜冷冷睨了一眼那扇门，“都说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我这件小棉袄应该是漏风了或者缝完忘了拔针了。还是咱们的军大衣保暖，早点把这丫头打发出去吧！”
顾振东深吸了一口烟，眼神意味深长地看着顾茉的房门，“毕业了就先找工作吧！
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就赶紧结婚，咱们供她读完大学，也对得起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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