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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时候还是炎热的夏天，现在已经到了十月桂花飘香的季节。
她现在不仅学会了照顾老人，还能敏锐察觉老人的心情好坏，总是能够变着法子哄老人们开心。
国家非常重视养老这一块，正在实施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国家战略，着力推动养老事业发展。
康福养老院作为上海一家老牌公立养老院，一直秉持着养老服务高质量，托起幸福“夕阳红”的宗旨。
顾茉感觉自己做着一份特别有意义的工作。
虽说养老院的工资水平不高，护工人员进进出出十分频繁。
有些人把这里当作一个过渡期，她倒是干得有滋有味的。
一是她性格社恐，感觉和老人们相处更为自在，就像是在照顾自家的爷爷奶奶。
二是这份工作包吃包住，顾茉在养老院工作和生活，都感受到了家的温馨。
发小徐瑶突然发来了微信视频，两人同龄，但是徐瑶高中毕业就不念书了。
父母让她在村上服装厂上班，如今已经定亲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徐瑶告诉了顾茉一件她没想到的事情。
“你两个姑父和你爸妈大吵了一架，他们都不同意轮流照顾你奶奶，又把你奶奶打发到你们家了。
他们以为你妈还是当年的软柿子，没想到你妈和你两个姑姑公开谈判，说必须三家一起轮流照顾你奶奶。
你奶奶大哭大闹也没用，你两个姑妈原本不同意，后来你妈翻出陈年旧账。
没想到你奶奶这些年贴补了你两个姑妈不少好处，你妈都给一笔一笔偷偷记下来了。
你两个姑妈当场没话说了，然后你奶奶就在村子里面骂你妈。你妈现在是奴隶翻身变将军了，你爸也向着她了......”
顾茉没想到来上海三个月，家里面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原先奶奶已经答应三个人家轮流住，没想到两个姑父不乐意了。
亲戚这个词啊，如今早已成为了一个贬义词了。
没想到曾经飞扬跋扈的奶奶，如今混得如此地步，被三个子女踢皮球似的踢来踢去。
想起家中那个重男轻女的奶奶，顾茉心里隐隐还是会难受起来。
她弟顾沥出生以后，奶奶对她的态度一落千丈，全部的目光都落在了弟弟的身上。
她刚和发小煲完电话粥，妈妈的电话打来了，犹豫了一会儿她最终还是接通了。
“茉茉，下班了吗？”
顾茉听见妈妈的声音，心里并没有太多的感觉，她对那个家终究心里是失望的。
半晌之后，顾茉冷冷说道：““这次又和谁家儿子相亲？”
蔡瑜愣了一会儿，没好气地说道：“妈妈打电话关心你，你这孩子什么态度？你离开家里三个月了，国庆节回来吗？”
顾茉冷笑道：“你还是多关心顾沥吧！我不需要你们假惺惺的关心！”
蔡瑜压住火气，说道：“你爸朋友给你介绍了一个跑药的小伙子，一年能够赚好几十万呢，你国庆节回来相个亲。”
“没空！”顾茉冷冷说了两个字。
这话一出口，蔡瑜一下子炸毛了，“死丫头，你出去三个月翅膀硬了是不是？让你回来相亲怎么了？
小伙子的照片我已经看过了，完全符合你的要求，高富帅！
我把男孩子的微信推给你，你俩互相添加好友，先在网上聊一聊......”
妈妈在电话那头巴拉巴拉说了一堆，顾茉根本并没有细听，想着发小徐瑶说的话。
顾茉冷哼道：“听说你和奶奶、姑姑大吵了一架，在村上都出名了！”
蔡瑜咂嘴道：“一定是徐瑶那个大嘴巴丫头告诉你的吧？
之前说好了，你奶奶养老一人家轮着住一个月，现在你两个姑父合伙算计咱们家。
他们要让你奶奶长期住在咱们家里，你也知道的，妈和你奶奶八字不合，这不是让我添堵、短寿吗？
你奶奶现在也老了，最近瞧着身体不太好，妈也不是很想在床前服侍她。
当初妈生你的时候，她是怎么对待我的？如果人家接生婆不把你爸喊回来，你就没有妈了。
你出生还没多久，她就狠心要把你送给隔壁村的光棍家里，是妈妈哭着跪下来求她留下你。
现在她终于老了，豪横不起来了，但是这张嘴巴还是恶毒，每天在村上说我坏话......”
这些陈年烂芝麻事情，顾茉已经听得耳根子起茧子了，她能够从妈妈的语气里面听出胜利者的味道。
顾茉感觉奶奶的养老问题真是成了问题。
“茉茉，别提你奶奶和搅屎棍姑姑的事情了，那个跑药的男孩子真不错，妈已经替你把过关了。
这样吧，我把你俩微信互推一下，你们现在网上聊着......”
顾茉她妈又巴拉巴拉说了一堆，顾茉总觉得这个女人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
有时候明明她知道自己心里怨恨什么，总是用自己的一套方式自欺欺人，或者是转移顾茉的注意力。
挂断电话没多久，男孩子就主动添加了顾茉的微信。
犹豫了一会儿，她最终还是添加了对方为好友。
两人不咸不淡扯了几句，顾茉说要睡觉了，男孩子也识大体地说了声晚安。
顾茉是真的困了，照顾几个有自理能力的老人其实不算太累，照顾患有阿尔茨海默症的王萧毓老人是真累。
照顾王奶奶相当于照顾了好几个老人，在照顾她的过程中，顾茉终于明白为什么养老院里的护工都不喜欢照顾这一类的老人。
这一夜，顾茉睡得很沉很沉，梦里她回到了老家的村庄。
走在村里的路上，她看见了一个又一个留守的老人。
他们有的身体健朗，在做一些简单的农活儿；有的身体已经风烛残年，瘦得如同一张单薄的旧报纸；有的眼神麻木而落寞地看着远方，期盼出门在外务工的家人能够从村头回来......
顾茉却没看见三个月前离开时，那位将她认错的老奶奶。
她拦住了路人，问道：“你知道之前每天都坐在这里的老人在哪里吗？她女儿叫小芳！”
路人无奈地摇了摇头：“三个月前就过世了，夜里起来上厕所，从床上摔了下去，就这么给摔死了。”
这话一出口，顾茉眼泪决堤。
没想到三个月前还活着的老奶奶，竟然在没多久就如此潦草地结束了生命。
她感觉心口一阵绞痛，猛地睁开眼睛，视线已经一阵模糊。
她擦干眼泪，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立刻拨打了妈妈的电话。
蔡瑜正在厨房煮早饭，看见女儿一大早打来电话，连忙接通了。
“茉茉，是不是昨晚和小严聊得不错啊，快和妈说说看！”
顾茉满脑子都是村头那位老奶奶，描述了半天，蔡瑜才知道她说的是谁。
“昨天我还看见她了，她也喊我小芳了，你好端端提她干嘛？”
母亲这话一出口，顾茉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说了三两句不痛不痒的话就挂断了电话。
顾茉拍了拍心口，庆幸刚才那只是一场噩梦。
宿舍窗户正对着养老院的花圃，往常赵奶奶和俞奶奶每天这个时候已经起床晨练了。
顾茉趴在窗台上，却没有看见赵奶奶和俞奶奶的身影，心里顿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她先去给王萧毓老人起床洗漱，然后给王奶奶喂了早餐。
路过几个老人的房间时，听见老人们聚在一起议论着赵奶奶和俞奶奶。
“她俩最近好像心情不太好，今天都没晨练！”
“昨天晚上也没见到她们去食堂吃晚饭，这会儿门还关着呢！”
“你们夜里有没有听见有人在哭？昨天我听见哭声一直到凌晨呢！我就住在她们隔壁，一定不会听错的。”
看见顾茉时，一位老人拉着顾茉说道：“小顾啊，你可要说说她们，夜里的哭声太影响大家休息了！”
顾茉刚想说些什么时，赵佳慧、俞承君两位老人的房门打开了。两人已经画好了妆容，穿着漂亮的旗袍走了出来。
见她们没事，顾茉和她们问候了一声早安。两人点了点头，似乎没什么心情和她交流。
顾茉刚想问她们怎么早上没有晨练，两人已经朝着食堂走去，留下了两个优雅的背影。
从这以后，赵奶奶和俞奶奶都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早晨也看不见她们晨练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她们怎么了，顾茉负责照顾她们，心理疏导和交流解闷也是工作范围，于是找到了她们两人。
三个人在房间沉默了一会儿，顾茉率先先打开了话匣子，“赵奶奶，俞奶奶，你们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赵佳慧抬头看了看顾茉，开始抹起了眼泪。
俞承君躺在床上，脸色看着不好。顾茉隐隐觉得，俞奶奶是不是生病了。
赵佳慧老人哭道：“茉茉，你俞奶奶身体不太好，可能是以前的病复发了。”
顾茉大吃一惊，问道：“俞奶奶以前生过什么病吗？”
赵佳慧泣不成声，俞承君从床上坐了起来。
“五十岁出头的时候，我查出来得了乳腺癌，为了保持身材没答应做卸除手术。
早期发现的时候，肿瘤面积也不大，最终治好了。当年医生就说了，乳腺癌可能还会复发。
最近我感觉胸口疼得厉害，所以这几天才没晨练，也没有胃口吃饭。
你赵奶奶看见我这样，她也跟着担心得茶不思饭不香了。”
顾茉一听俞奶奶生病瞒着不报，急着说道：“俞奶奶，生病了一定要及时看医生。
我马上通知薛姐和张院长，咱们必须赶紧去医院诊治，病是不能拖着的。”
赵佳慧连连点头：“茉茉，我也是这么说的，你俞奶奶担心万一检查出来是个坏病。”
顾茉劝道：“俞奶奶，如果你想和赵奶奶一直生活下去，咱们一定要积极配合治疗才行啊！”
两人一起劝说俞承君，终于说服了她赶紧就医。
张院长得知此事高度重视，亲自陪着俞奶奶去了医院。
养老院的老人们得知俞奶奶生病了，平时背后说她的人都不作声了。
大家虽然会有点小摩擦和不愉快，但是真要是谁身体不舒服了，或者哪个老人生重病了，大家心里都不是滋味。
对于老人们而言，他们最害怕生活在一起的老人突然生重病，更害怕有人突然就离开了大家的生活。
看到身边的老人一个个地离去，这对他们的心理会造成很大的波动。
因为人永远无法预料自己哪天会倒下，同伴得病或者离去，对他们都会产生一种对未知的恐惧感。
张院长陪着俞奶奶去医院检查了身体，医院那边很快就出了结果。
俞奶奶的情况不太乐观，乳腺癌真的复发了，而且这次的肿瘤面积比较大。
得知这个消息时，俞奶奶表现十分冷静，在来医院的路上就已经猜到了最坏的结果。
赵奶奶一听医生说俞奶奶乳腺癌复发了，而且已经到了癌症的晚期，身子瘫软在顾茉的怀里，泣不成声地哭了起来。
两人当初进养老院，因为无儿无女，都是请了侄子当监护人。
入住养老院这几年，她们的侄子从来没有来养老院看望过她们。
说白了，她们俩才是彼此的依靠和精神寄托。听说俞奶奶病发了，赵奶奶第一个就崩溃了。
张院长立刻给俞奶奶办理了住院手续，然后联系了俞奶奶的侄子。
没想到俞奶奶的侄子一听说姑母得了不治之症，胡乱搪塞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俞奶奶得知这件事情后，并没有反应强烈，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又不是血亲，我不怪他的。要怪就怪我自己年轻的时候选择当了丁克，老了才无儿无女当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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