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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日来，上海的天气总是阴沉沉的。
好不容易出了太阳，她将王奶奶床上的被褥全部拿到了阳台上进行暴晒。
久违的好天气，老人们一个个都出来晒太阳了，簇拥在一起聊天。
谈话间，顾茉听见他们在讨论徐奶奶的病情。
“唉，徐向红这辈子争强好胜，突然得了这病，心里一定不是滋味！”
“老汪啊，世事难料，人生无常，你也别太着急了！”
“老汪，没想到你还挺在意她的，我还以为你俩这辈子都是死敌了！”
汪萍叹了口气：“我和她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就是早年一起工作的时候，她做事做人都太不留余地，大家背地里都喊她灭绝师太。
虽说我和她关系一直不太好，前几天我俩还动了手。但是我也没想让她得这病啊，搞得我心里头难受死了，总觉得有些对不住她。”
“老汪，你不能这么想，上回又不是你的错，是她有错在先，也是她先动手的。
大家都生活在康福养老院，朝夕相处难免不发生口角，这些都挺正常的。
幼儿园的小孩儿还打架呢，咱们可不都是一群老小孩儿嘛！”
“舌头和牙齿都会打架呢！看得出来你俩虽然较劲了一辈子，其实还是有些感情的。”
汪萍突然抹着眼泪，“她也是个苦命人，这辈子都没有成个家，连个自己的孩子都没有。
她家里条件不好，有个残疾的哥哥，嫂子也不太灵光，两人生了个女儿一直都是向红带在身边培养。
那天你们是没去医院，隔层肚皮隔座山，我看出向红那个侄女儿不是个善良的好孩子。”
“老汪，你是看出什么了吗？”
“我瞧着那孩子不打算给向红采取化疗方案，估计是想着保守治疗。如果保守治疗，向红的日子也就36个月了。”
“不能吧？那孩子也是向红从小带到大的，这辈子什么都留给她，做人不能没良心吧！
如果不是向红把她从农村接到上海，她跟着她那个父母能当上大律师吗？”
“唉，是这里道理没错，但是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总归是不一样的。”
“没错！就是亲生的又怎么了？我也看过亲生子女不给父母治病的，医院里面这些事情可多了。”
老人们脸上心事重重的，还是那句话，即便平时有些矛盾，但是涉及生老病死的事情，没人希望养老院突然少了一位老人。
这时，有位老人看见顾茉正在晒被子，喊道：“茉茉啊，来来来，快过来！”
顾茉刚才晒被子，耳朵已经听见了他们的聊天，心里面更加忐忑不安起来，看来不是自己一个人不放心徐奶奶。
顾茉走近老人们，汪萍拉着她的手，急切道：“茉茉，你这两天有徐向红的消息吗？她到底采取了什么治疗方案，你和张院长她们知道了吗？”
顾茉已经没法心如止水，脸上却淡定回应着，“放心吧，吕小姐不会不管自己的姑母的！”
汪萍双手抱臂，冷冷说道：“这可不好说了，徐向红如果走了，小吕不就可以把亲生父母接过来住了嘛！
人心隔肚皮，茉茉啊，你这孩子心眼就是太好了！”
顾茉一愣：“不会吧？”
“怎么不会了？现在徐向红还活着，她可以借口说工作忙，把她送进养老院，还不好冠冕堂皇把亲生父母接过来长住。
这要是说句难听的话，徐向红如果两眼一瞪，命丧黄泉了，后面的事情就由不得她了。
虽说小吕是她带大的，但是还是那句话，隔层肚皮隔座山，什么事情都说不准！”
冀遥英点点头，“是啊，这事情我也见过，我们小区就出过这事儿，有些已经记事的孩子是养不熟的。
茉茉啊，我们几个都不放心，你打听打听向红的情况，告诉我们一个准信儿。”
顾茉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你们多虑了，她都当着张院长的面儿说了，让徐奶奶接受化疗方案。
既然你们不放心，那我明天休息去医院看看徐奶奶，我也正准备去看望一下她。”
老人们连连点头，汪萍拉着顾茉的手，“孩子，我房间里头有海参，吃了可以增强免疫力，听说还能增加白细胞生长呢！你带过去给徐向红，千万别说是我送的。”
顾茉一愣，笑道：“为什么？您这是做好事不留名啊？”
汪萍叹了口气：“你不了解她，她这人争强好胜不谈，自尊心也挺强，我比你们都了解她的心理。
她要是知道是我送的海参，指不定觉得我没安好心，故意嘲笑她得了癌症！
你就说是......就说是遥英送的吧，她俩平时关系还可以！”
冀遥英笑笑：“那行，我就当这个好人了！”......
顾茉心事重重走在路上，何瑞又冷不丁冒了出来，笑道：“hi，这么巧啊，怎么总遇到你啊？”
顾茉白了他一眼，“养老院就这么大，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让开，别挡路！”
“这么对你的军师说话，小心以后我不给你出主意哦！”
“呵呵，不稀罕！”
顾茉刚说出这句话，想起明天是自己的休息日，王奶奶除了她就只听何瑞的话，态度软和了下来。
“你明天有空吗？”
何瑞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突然这么温柔，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求我啊？”
顾茉撇撇嘴，点了点头：“明天我休息，你能不能帮我照顾一下王奶奶？
她早上又跟我念叨你了，说可想你了，还说要和你一起合唱《烟雨唱扬州》呢！”
何瑞睨着顾茉，笑了笑：“原来是这事啊，行，我答应你，不过要收费哦！”
顾茉心口一沉，“奸商！说吧，收多少钱？”
何瑞哈哈笑道：“谈钱伤感情了，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份肯德基全家桶，改善一下伙食。”
“成交！”.......
第二天上午，顾茉拎着两盒营养品去了医院，却没找到徐奶奶的身影。
询问了一名护士，才得知徐奶奶已经被转到了常规普通病房，病房里面一共住着四名病人。
病房里面不算吵闹，但也不算安静，顾茉看见徐奶奶躺在一张床上，目光十分空洞。
“徐奶奶——”
顾茉轻声唤了一声，徐向红的意识才被拉了回来。
“茉茉啊，你怎么来了？今天不上班吗？”
“徐奶奶，今天我休息，就来看看您！
对了，这份海参是汪.......是冀遥英奶奶送给您的，说是可以增强抵抗力，提升白细胞再生。
这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您千万要记得吃啊！您把身体养得棒棒的，才能和癌细胞抗争呢！”
徐向红眼神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不安，正巧被心思细腻的顾茉捕捉到了。
两人都有些尴尬，顾茉赶忙转移了话题，“徐奶奶，您侄女儿呢？”
徐奶奶说：“她出去给我买早餐了，我得了这个病啊，可把梦滢辛苦坏了。”
顾茉两眼一瞪：“什么？都这个时间了，您还没吃早餐啊？”
徐奶奶摆了摆手，虚弱地笑了笑：“我不饿，不吃都行，也没什么胃口！”
“徐奶奶，不吃哪行啊，三餐都要按时吃。我上网查了，身体素质跟不上，化疗没法进行的。”
话音刚落，身旁一位病人家属没忍住，插了句嘴：“小姑娘，你还不知道啊，徐阿姨不打算化疗了！
我听她侄女和医生在外边说了，说是要采取保守治疗的方法。”
“你少说两句吧，这是人家的事情，你别多管闲事了.......”女人的丈夫埋汰了几句，女人这才合上了嘴。
顾茉看着徐奶奶，急得眼圈发红，“徐奶奶，刚才我去先前的病房找您，护士说您转到了普通病房，没想到您侄女给您改了治疗方案！
徐奶奶，人家医生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我们都听得出来，化疗是唯一让您存活下来的最好方法。
您不能听了您侄女的话，等着生命进入倒计时啊.......”
顾茉巴拉巴拉说了一堆，气愤得眼泪珠子都迸了出来。
徐奶奶虚弱地笑了笑：“茉茉，你吵得我耳朵根子都疼了！
不是滢滢不想给我治病，你真的冤枉她了，她就是心疼我身体扛不住六次化疗。
徐奶奶心里也有数的，六次化疗一次比一次痛苦，指不定折腾个一两次，徐奶奶就要提前一命呜呼了。
我待在这里挺好的，这里人来人往的，之前那个病房又贵又冷清，我不喜欢住那里！
我在养老院住习惯了，喜欢大家伙儿热热闹闹的，这样才有人间烟火气嘛！”
顾茉摇头道：“徐奶奶，您最不喜欢热闹了，我照顾了您这么久，您就别替您侄女儿说话了。
不行，我要等她回来再走，她这是见死不救！”
“别激动，帮徐奶奶把床铺摇起来，我想洗把脸漱个口！”
顾茉点点头，眼泪已经急得飞了出来。
这眼看着都快到了上午十点，徐奶奶颗粒未进，连洗漱都没人伺候。
“傻孩子，你的眼睛是水龙头吧！别哭了，我现在感觉身体好着呢！”
顾茉手里拿着热水瓶，气得瞪了一眼徐奶奶，“您就宠着她吧，我去给您打水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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