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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落，贺清便踩着脚蹬翻身上马，朝她微微颔首，打算策马从猎场内围进去。
“陛下——臣女能问您一个问题吗？”叶晚宁见他要离开，还是忍不住出声。
贺清回过头去便见叶晚宁目光灼热的望着他，眼睛里似乎蕴含着千言万语，他顿了顿挑了一下眉，下颌轻扬：“你问——”
叶晚宁声音冷静而又平淡，没有丝毫情绪起伏，徐徐开口问道：“陛下，若有朝一日，为了您的江山社稷，需要娶妻立后以安前朝，这妻您愿如何待之？”
“……既已执手，当白首与共，此生不负。”贺清看上去依然温和又从容，仔细而郑重的回道。
叶晚宁怔了怔，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前世新婚之夜，贺清好像也曾语气柔和的向她承诺：‘梓潼，你我既已执手，当白首与共，此生不负’。
……忽地掉下一颗眼泪，如同一张断了弦的弓，嘴里轻轻呢喃：“原来他说过啊……是我忘了……”。
不多时，叶?宁秀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悲伤的微笑，又接着一字一句的问道：“陛下，可她会是一个生性多疑…心狠手辣…偏执疯魔，甚至是影响国祚之人，您会杀了她吗？”
……
“便是得妻如此，孤也会护她一生……但孤，生不再与她同床共衾，死不愿与她同茔而眠。”说完这话，贺清一夹马腹，骏马化作一道流光，直奔前方而去。
看着贺清的背影远去，等看不到他的身影了，叶晚宁垂了垂头，恍惚间觉得自己听懂了贺清话语中隐晦的含义，她苍白的唇线紧抿着，强压下悲伤的情绪，半晌，她轻笑出声，笑着笑着，却忽而滴下了泪来：
“他没有杀我……他怎么会杀我啊……我是他的妻，他虽不爱我……却也愿护我……”
“原来……一厢情愿是我……自私多疑是我……轻狂偏执也是我啊……”
叶晚宁想，她此生再也无法忘记这么一个少年了，他曾惊艳了她的岁月年光，曾待她珍重万千，曾轻抚她的脸庞，为她拭去所有的悲伤，可如今，却被她在不知不觉之中弄丢了，或许，她知道会把他弄丢的，只是她走偏了，却不愿承认，也不愿回头，从此以后，所有关于他的，只剩下了回忆。
【贺清——
余生你不再伴我身旁，好像也没什么不同，只是……我看庭前花开花落时，不会有一日欢喜，在观天边云卷云舒后，不会再心生波澜。】
……
叶晚宁第一次同贺清争吵，或者是说她单方面同贺清吵闹，是因为前朝上奏，请帝王纳妃充盈后宫。
当时眼里容不下沙子的她，急得面红耳赤，直接闯进御书房，不顾还有两位朝臣在，便威胁贺清不准纳妃。
众人都吓得急忙退出御书房，生怕帝王一怒之下，殃及池鱼。
她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以下犯上的话，贺清也没阻止她，也不戳破她外强中干的表象，只是用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看着她，如同山谷中不经意望见的一汪寒潭，深不见底亦冷冷清清，她便说不下去了，略含着几分忐忑看着贺清，轻声唤了声：“陛下——”。
待贺清开口应她一声，她才松了口气，但随后又有些委屈，不禁眼眶红了起来，泪水一滴一滴下来。
而后，便见到素来冷清淡然的帝王，俊美绝伦的容貌在她泪眼婆娑的氤氲中，显得格外柔和，还起身走到她身旁，微微托起她的下颌，用拇指拭去她眼角的泪水，轻轻笑了一声：“莫哭了，我不会同意纳妃。”
“当真吗？”
“当真。”
只是两个字，就引得她破涕而笑，长睫虽挂着泪，但却眉眼弯弯。
帝王说到做到，刚登基不久的他扛住了前朝的重压，太后的劝谏，甚至在朝堂上提到愿效仿太宗一生只娶一妻，果然此话一出，帝王便受到无数攻讦，依旧寸步不让。
而她什么都不知道，直到父亲来见她，说了许多，人之常情，家国大义，似乎都是在让她劝陛下纳妃。
她问父亲，陛下不能同她做一对寻常夫妻吗？
良久，父亲回到：可以，但今后叶家和外祖一家也许会因她受到世家贵族群起而攻之，甚至也许会落得个满门惨死。晚宁，你打小聪明，应该知道如今陛下的处境如何同太宗相比？若陛下坚持不纳妃，我们都会有什么最坏的下场，你也能想得到。为父希望，你好自为之吧。
叶晚宁在袖子里捏紧了手指，不知过了多久，她点头同意了。
父亲欣慰的宽慰她几句，含笑离开了皇宫。
在贺清又一次来未央殿同她用膳时，她开口劝他纳妃充盈后宫，和他说后妃与前朝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应小心维系。
她垂下眼帘，心里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帝王会再次拒绝，那她就再也不会说这些话。
但帝王没有告诉皇后，他已经有了应对之策，无论是他，还是她的亲人，都能无后顾之忧，只是冷冷清清的问了句：“当真吗？”
“……当…真……”她有些艰难的吐出两个字。
“既然如此。”贺清看着她，道：“那便如你所愿。”
听到帝王松口打算选秀了，群臣皆喜，立刻如火如荼的准备起来，最后有十多位秀女进了后宫，不论是不是为了平衡前朝的力量，帝王都给封了位份。
帝王不再日日宿在未央殿，而是开始雨露均沾，只有初一和十五，按礼帝后才会同榻而眠，但皇后仍然是后宫中地位最高，帝王最看重的。
是啊……自那日起，她再无缘得见帝王稍纵即逝的片刻温柔，同她只有相敬如宾。他宠阮玉瑶，封其为皇贵妃之时，她在未央殿中枯坐了一夜，晨曦洒在她脸上，映衬出一张苍白了无生气的面孔，和幽深呆滞的双瞳，听到宫婢出声，她才慢慢闭上眼睛。
原来……真的回不到从前了……而她只剩下‘皇后’这个称呼了……绝对……绝对不要被人抢走……
一步错，便是步步错，她变得心狠手辣，与阮玉瑶明争暗斗，甚至是打压嫔妃，为了儿子，不惜残害皇嗣，她越来越偏执。
最后她等来了一杯送她上路的酒。
皇贵妃身边的内侍神情平静地端起了手中的酒，将之轻轻抵在她因病缠绵床榻数日，而惨白的唇上：“皇后娘娘，陛下让贵妃娘娘来送你上路，但贵妃娘娘不忍心，但又不敢违抗圣旨，特意让老奴来执行。”
酒被喂下去的时候，她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内侍见她喝下，含笑对她说：“皇后娘娘，陛下还是更看重江山社稷，你觉得呢？”
她觉得？
她觉得什么？觉得她挡了别人的路，确实该死吗？真希望有来生啊……她一定一定会重新选择……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她的心里满是说不清的遗憾，可她恍惚间觉得，好像听到了贺清的声音，又好像听见内侍说，陛下终究是不放心贵妃娘娘，还亲自来看看。
那一刻，她的眼里明亮炽热，那份热度几乎要点燃她不甘的灵魂。
【……陛…下……贺…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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