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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驴儿又出现在了顾留白面前。
纯粹是跑腿都没几个人比他强,跑腿加上寻找顾十五的话,那么天下都没人比他强。
不管顾留白易容成什么样子,不管在城里哪个地方,他似乎都能很快找到。
“我表姐有急事找你,我把她带过来了。”
堂堂五品高手华琳仪在周驴儿身后探出脑袋来。
“什么急事?”华家帮忙不少,顾留白对华琳仪也十分客气,而且这少女虽然一开始就觉得他和阴十娘是坏人,但真正行事起来,她的良心倒是很好,但遇危险,也是第一时间想要保护好周驴儿。
华琳仪有种私会闺蜜心上人的感觉,玉面微红,“幽州城外来了一群洛阳宝华寺来的僧人,一共有二十来个,身子骨极为健壮,我哥看出来他们不是普通僧人,都是佛宗的护法金刚,他说可能整个洛阳的厉害护法金刚都来了,他用观气法看了好久了,估计里面最差的都是五品巅峰,这一群人的战力太过惊人,他现在还不敢放进城来,正想办法拖着,等你拿个主意。”
“佛宗的护法金刚来了?”
顾留白顿时乐了,运气这么好?
他顿时转头冲着周驴儿笑道:“周驴儿,这些都是你的人马啊。”
周驴儿笑嘻嘻的说道:“不是来想办法要我的命的吗?”
“那不能,他们是来保你的。我先前倒是还骂长安洛阳的那些寺庙没个反应,现在看来,他们里面倒是还有几个办实事的。”顾留白心情大好。
周驴儿有些得意道:“十五哥,我看他们来不来都一样,我这两天跑得飞快,这些个人想追上我都难。”
顾留白一听就明白这周驴儿肯定是将蓝姨那门轻功练出了点门道,不过此时他也顾不得看周驴儿的轻身功法施展出来之后到底怎么个样子。
他转头笑眯眯的看着有些局促的华琳仪,“琳仪,你是华家亲生的吧?”
“??”华琳仪不知道顾留白这句话什么意思,想着这些时日华沧溟对她的态度,她气得咬了咬牙,道:“亲生的。”
“幽州的那些玄甲在哪里,哪些好容易下手,亲生的华沧溟肯定知道,你也是华家亲生的,那应该也知道?”顾留白笑眯眯的说道。
“我勒了去!”裴云蕖一直很低调的缩在后面听着,她反应何等机敏,一听到顾留白这么说,她就知道顾留白群殴谢晚的兵器谱里又加了好多具玄甲。
你从长安拿好多具玄甲来揍我对吧?
那你知不知道我也敢从幽州拿好多具玄甲来揍你?
这种胆大包天的事情,真刺激!
华琳仪好歹也是幽州才俊的代表人物,在长安进修的堂堂五品高手。
但一听到顾留白这么说,她微红的脸都瞬间没了一丝血色,“你要图谋这些玄甲?”
“我这么守规矩的人,怎么可能图谋大唐军方的玄甲?”
顾留白冲着她笑了笑,“看在你是周驴儿的表姐,自家人的份上,我才和你透露个消息,堕落观修士在幽州城中活动,就是要图谋至少不下三十具玄甲,就是我现在不知道哪些库房的玄甲比较容易下手,那些容易下手的地方,我们得小心防范。”
若是这番说话说给容秀听,容秀说不定就信了。
但华琳仪打小就聪明,她如何听不明白其中的真意?
她手心底都湿了。
但那一句自家人,却让她瞬间下了决定,“我知道两三个地方足有三十具以上的玄甲,守卫相对比较好下手,我们可以过去好好防备防备。”
顾留白顿时给她抛了个赞许的眼神,“玄甲品阶较高的地方,重点防备,低阶的堕落观修士也看不上。”
华琳仪用力点头,“那是自然。”
顾留白正准备让周驴儿带她过去见阴山一窝蜂那些人筹划筹划,华琳仪突然又补了一句,“此事我们就不要让我哥知道了,他这人古板的很,麻烦。”
“看人真准。”顾留白对着她行礼致谢,“把那些佛宗护法金刚安置在驿站,让里面能做主的跟着周驴儿。”
周驴儿领着华琳仪刚离开,裴云蕖笑得眼睛完成了月牙,“这些佛宗护法金刚绝对想不到,他们有穿着玄甲的一天。”
三十具以上的玄甲。
那些玄甲至少要五品巅峰以上的修行者才能彻底发挥出威力,而且最好修的还是要那种真气走刚猛路线的法门。
顾留白手下可没那么多猛男。
那肯定就是打上了这些佛宗护法金刚的主意。
……
阴山一窝蜂这个名字不太好听,但是他们揍人起来一窝蜂上的做派,顾留白却是十分欣赏。
揍一个罗青,都出动了阴十娘和龙婆两个八品,再加一个望风的徐七。
阴山一窝蜂的这种做派就是不管你的品阶,我反正都得一窝蜂的群殴你。
然后罗青这种人就死得异常死不瞑目。
谢晚这种人,一剑捅死自然干脆,但若是让聪明绝顶的他死不瞑目,那便更加爽快。
至于远在长安的皇帝,顾留白一点都不顾忌。
暗地里都有诸如长孙氏这种权臣盯着他,明面上他更是要守自己的规矩,哪怕对他看得极度不爽,也不能无缘无故直接下诏书说要弄死绿眸。
那最多就是再布个局,再使坏弄个类似谢晚这样的人物来对付他。
在冥柏坡,大食的那些王族,突厥的王族、回鹘的王族,都比大唐皇帝要凶残多了,但他也从未怕过。
白眉统帅的这些突厥残部,之所以还能在关外令人心惊胆颤,并不是因为他们能舔,而是他们手头有足够强大的力量,谁想要弄死他们,说不定自己身上的脑袋也得搬家。
想着那两百黑骑,顾留白在打幽州这一片地方的玄甲的主意的同时,他倒是觉得也可以想些办法藏些私甲。
诛九族?
被诛的那些都是没有足够实力,还被抓了把柄的倒霉蛋。
至于丢失了不少玄甲的华家会不会遭受严苛的责罚,他也已经想好了。
到时候就把邹老夫人压住不发的无头菩萨庙这件事捅出去,图谋这些玄甲的锅就扣在无头菩萨庙和无头菩萨庙背后大人物头上。
玄甲丢了,但是堕落观和无头菩萨庙联手做的,无头菩萨庙被幽州军方剿了,作案的人都被剿了,那幽州方面破案和剿灭案犯的能力一流,那还能有什么大的过错?
到时候再抛出些陈屠审出来的线索,后继的事情就是长安官家该去自省,该去查的了。
幽州军方都可以差人上书弹劾,光是这边匪患滋生,军方就剿匪就已经剿得够烦了,结果长安那边还有阴谋乱事者,还有养一群修行者出来搞乱幽州局势,真的操蛋。
华沧溟这人办事牢靠,口风很严,但的确和华琳仪所说一样,为人比较古板,太过逆反和他认为太过损害军方的事情他不会干,那就真的只能将在鼓里,否则被他知晓了,可能他演戏都演不好。
……
华沧溟将一群长安洛阳来的护法金刚好不容易安置在驿馆,并让他们之中做得了主的人去见周驴儿,才刚刚松了一口气,城中快马传回来的一则军情就差点让他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堕落观修士袭击了铁山仓,幽州军方废了无数力气,一直积压在流程之中的十三具玄甲全部被堕落观修士劫走!
幽州军方私底下有一个机构养了不少人,就是专门用来处理这个积压流程,专门始终将这些玄甲留在幽州的。
积攒了足有十余年,才积攒下来了这十三具配额之外的玄甲。
这些玄甲在过往的这些年里,数量增长很慢,但一直是在不停的汰换。
只要有更好的玄甲出现,幽州军方就会想办法将其中最差的那具替换掉。
现在这十三具玄甲之中,虽说有六具是私甲,但若将天下的玄甲分为上中下三品,那六具私甲也都是位列上品!
另外那七具玄甲,其中有三具是大唐防御最佳,冲阵破阵能力最强的玄冥甲,还有四具之中,有两具是玄光甲,两具是朱雀甲!
都是上品!
那两具朱雀甲还是大隋朝的留存之物,是大隋朝皇帝身边亲卫所穿的玄甲,与人对敌之时,玄甲上会散发极高热力,让寻常军士根本无法逼近。
但是现在没了!
都没了!
许多年心血毁于一旦,都毁在了堕落观修士手中!
“我与堕落观修士不共戴天!”
华沧溟悲愤的嘶吼声数里可闻。
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是被自己的亲妹妹给卖了。
但今日里幽州军方这名优秀的年轻将领与堕落观修士的不共戴天还未停止。
还不等他赶到铁山仓那个库房查点,又有两个晴天霹雳的消息传来,恒云库和晨清坊也被堕落观修士袭击,损失共计十八具玄甲,还有不少珍贵的天铁、精金也一并丢失。
“查查查查查!”
华沧溟人生之中第一次暴跳如雷,在街上疯狂跳脚。
“城门卫所有人不准请修,每一个出幽州的人,身上所有东西都要查检!都给我查个清楚!”
“我就不信他们能够将这些甲胄吃了带出城去!”
……
听到华沧溟在街上跳脚的消息,顾留白笑了。
华沧溟还是太年轻。
幽州城的城墙并不算太高,困得住普通人,但困住五品以上的修行者还是有点难。
而且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华琳仪是不可能指使城门卫让开一个城门方便他们进出,但要调动一些人手,让某段城墙出现一些空缺,那还是相当简单。
注意力都集中在进出的门,谁能想到城墙上漏了个空子。
华沧溟的办事能力的确不差。
他的观气法门也不差。
这些果然是长安洛阳赶来的佛宗护法金刚。
出现在他和周驴儿面前的这名护法金刚来自大慈恩寺,叫做神觉。
这神觉自称三十七岁年纪,但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肤色白净,文弱得很,看上去倒像是昨天才剃度的书生。
他也不像其余那些护法僧人一样面目凶悍,一看就是平时吃饱了只知道修炼,只想着揍人的狠人。
他看上去机灵得很。
顾留白一看此人就知道自己的娘说得不错,盛世里的长安,那些权贵虽然聪明得很,但他们总是纠缠于俗世和家族的利益,所以反倒是一些寺庙和道观里的高僧或是隐世的道人思维更接近神明,更能敏锐的感应到天机的变化。
这神觉一看就有戏。
周驴儿反正笑嘻嘻的不改平日里的模样,他一看见这名护法金刚的首领是自来熟,然后想诓这人的银子,“神觉哥,你信不信我能让四个老鼠排队给你看?”
神觉顿时也学着他笑眯眯的样子,“佛子身具赤诚之心,任何生灵都可以感应佛子没有恶意,让四个老鼠排排队又有何难?”
周驴儿顿时懵了,“神觉哥你信?”
“难的是独具慧心,些许小法门难不倒你。”神觉笑了起来,“别说四个老鼠,你要是锲而不舍,一百个老鼠亦有何难?”
“……!”周驴儿顿时觉得诓骗不到这神觉哥的银子了。
岂料神觉突然掏出一个钱袋子递给他,“你可是想要我的银子?”
周驴儿惊了,“神觉哥你怎么知道我想诓骗你的银子?”
神觉笑嘻嘻的说道,“我从你的眼神看出来的。”
“神觉哥你厉害!”周驴儿顿时觉得这神觉和顾十五一样,都和一般人不一样,“我现在不要你的银子了,我不缺钱,你要是不喜欢银子,可以给蓝姨。”
神觉倒是不知道蓝姨是谁,收了周驴儿的钱袋子之后,他便笑嘻嘻的对着周驴儿道,“你以后想要银子就问我们拿就行了,我们这些寺庙的银子,你随便拿。”
周驴儿一向都是直肠子,直接就笑嘻嘻的问:“神觉哥,那我要是问你们拿了银子给想要的人,比如蓝姨,比如胡伯,比如哈哈哥,你给是不给?”
神觉也不管他说的这些人是谁,只是点头道:“当然给。”
周驴儿笑嘻嘻的说道,“那你钱袋子还是给我吧,他们有多的你也给我,我先给胡伯去,他缺钱。”
这番操作倒是让神觉想不到,他忍不住笑了笑,又将钱袋子拿出来递给周驴儿。
接着他和顾留白眼神一对,他突然笑了,道:“十五哥也是个妙人。”
“看上去你也很妙。”顾留白笑了起来,道:“就是不知道你肯不肯穿个玄甲。”
神觉笑道,“为了保护佛子,我等愿意披肝沥胆,披个玄甲自然不在话下。”
顾留白看着这个很书生气,又显得坏坏的和尚,开心的笑出了声来,“那你让他们马上准备和我们一起出发,先救个胖子。”
刚刚才排了半天队进城,结果又马上要出城,神觉却没有丝毫的不开心,他笑眯眯的点头,在出门前又对着顾留白认真行了一个大礼。
“咱们不用见外,但这是代表我们大唐的佛宗对先生致谢。先生到了长安,我师尊想约您在大慈恩寺见上一面。”
神觉刚说完,看着顾留白点头才放心出了门,结果右脚刚刚跨出门槛,看到迎面来的一个人,他就叫了一声,我勒了个去!
然后浑身真气激荡的蹦了回来,挡在了周驴儿身前。
“神觉哥,怎么了?”
周驴儿只看到神觉身上金色的真气形成了一颗颗佛珠的模样在身上流转,真气压迫着周围的空气,他身上的肌肤都似乎有针尖在戳,隐隐的刺痛。
他觉得神觉好像被踩中尾巴的猫一样,浑身都炸了,但朝着门口看去,他看见走进来的是贺火罗。
“你们快走!我来拖住他!”
神觉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周驴儿乐了,“神觉哥你说啥呢,这我火罗哥。”
神觉大皱眉头,他仔细端详着贺火罗,越看越是心惊。
“你认识他?”顾留白知道他肯定看出了什么大问题。
“我不知道他现在叫什么。”神觉直觉贺火罗没杀意,但是整个身体还紧绷着,不敢松懈,“我只知道他以前叫做悲藏,是跟着高昌的一个老和尚的护法金刚。那个老和尚之前有可能是龟兹大云寺的大法师。”
周驴儿一愣,“火罗哥你也是护法金刚?”
“而且是西域四大金刚之一,四个最猛的护法金刚之一。”神觉看了一眼周驴儿,背心不争气的出了一层冷汗,“只是按理来说,他不是我们一伙的,他是应该来杀你的。”
“火罗哥杀我?”周驴儿乐了,“火罗哥要杀我,一天都能杀我一百遍。”
贺火罗看着神觉,慢慢的似乎想起了他是谁,他冲着神觉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周驴儿,“最初我到大唐边境来,的确是来杀你的。”
周驴儿一愣,旋即反应过来,笑嘻嘻的说道,“肯定是顾十五的娘不让你杀。”
贺火罗又点了点头,道:“她以理服人,说道理说服了智达法师,以德服人,打服了我,所以我们就不杀你啦。”
周驴儿没心没肺笑嘻嘻的说道,“我就知道是这样。”
神觉却是听得直觉哪里不对,“悲藏,哦不,火罗哥,不是说以德服人,以德服人怎么是打服?”
贺火罗瓮声瓮气道:“她打赢了我,本来能杀了我们两个,结果没杀,那不是以德服人么?”
神觉转头看向顾留白,眼睛里已经充满深深的敬意,“是他娘?”
贺火罗道:“不该打听的事情别打听。”
神觉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完全不像是洛阳护法金刚的领头人,顿时点头哈腰道:“火罗哥说的是。”
但他还是不死心,犹豫了一下之后,往周驴儿身后躲了躲,作死道:“我不该打听的事情不打听,只是辩经的内容能否透露一二?大云寺的大法师,佛法精深得都能窥探未来,怎么会在辩经的环节就被以理服人?”
贺火罗沉吟了一下,似乎觉得这倒是在可说的范围之内。
于是他瓮声瓮气的缓缓说道:“她对法师说,你们这种所见是不对的,因为你们所见的时间太短,你们只看到这数十年,中土佛宗和西方佛宗的兴衰,但事实上你们感应未来的能力再强一些,再多看个几十年,就会发现刺杀佛子毫无意义,因为佛子的诞生,之所以要汇聚整个佛宗的气运,并不是决定中土或是西方的佛宗哪个大兴,哪个衰亡,而是应了整个佛宗衰亡的天命。佛子汇聚所有佛门的气运,是用来救整个佛宗的。”
神觉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意思是整个佛宗要走向灭亡?”
“我不能感应佛宗气运,我当然不知道。”贺火罗看了他一眼,道:“法师当时回应道,你能感应那么远?她说不能,但能通过蛛丝马迹理出些头绪,然后她就开始以德服人。”
神觉手抚额头,不敢置信,“她接着直接找你打架?”
贺火罗摇了摇头,“不是找我打架,是打我,我没还手之力。”
“……!”
别说神觉,就连顾留白都有些无语。
他终于理解了,为什么贺火罗说某人说他这功法很蛮笨,是挨打的法门。
贺火罗道:“她打我之时,出现巨大观想坛城,诸多真气妙韵,法师感应到了什么,他便相信了她所说的话。”
神觉惊了,他犹豫着看着贺火罗道:“真不是法师看着你不敌,所以才嘴软服输?”
贺火罗道:“自然不是如此,法师又不怕死。他只是感应到了她说的是对的,佛宗即将消亡,然而因佛子而存继,又再次兴盛,长久不衰。法师心悦诚服,知道自己终究目光短浅了一些。”
“可是…”神觉欲言又止。
贺火罗却似看出他的想法,缓声道:“法师虽服,但其余人并无法师的境界,不肯相信,大战终究发生。”
神觉隐约猜出了那一战的结果,顿时肃然,对着贺火罗行了一礼,道:“善哉。”
贺火罗却对顾留白说道,“邹家在城外安排的马车好了,沿途都做好了打点,可以出城了。”
这一刹那,看着打杂的贺火罗,神觉有些心神错乱。
西域当年修为最强的四人之一,现在做了一个低调的车夫?
大唐那时候,有哪个修行者能够以理服人说服智达法师,有哪个修行者能够以德服人打服贺火罗,最终还将贺火罗给策反了?
此种人物,不仅不留存在史书之上,而且也不被大唐修行者所知,此人是什么神秘宗门的修士?
……
五皇子在城墙上与顾留白、裴云蕖依依惜别。
裴云蕖有些意外道:“还以为你一定会去凑热闹呢。”
五皇子讪笑道:“不了,不了,不然下一个被废的皇子就是我了,你们做的这种事情太劲爆了,我承受不了一点。”
裴云蕖翻了个白眼,“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有一点不好。”
五皇子笑道:“我哪一点不好?”
裴云蕖道:“你这人聪明过头了。”
五皇子心情略有些沉重,“云蕖提醒得好,我今后是要注意。”
天下有太多的聪明人。
但聪明人也是分档次的。
裴云蕖是聪明人,但她只是面临事情时反应快,应变快,黑沙瓦一役之后,她想了好久才明白自己没注意的点在哪。
五皇子则不然。
他属于那种举一反三,只是看到一点眉目,就猜得出好多事情的聪明。
而且身为李氏,他思考问题的时候,很容易从皇帝的角度去切入。
幽州城里的玄甲一失窃,他不用想就知道了这事情是顾留白干的,接下来就猜出顾留白肯定要让这群护法僧去穿玄甲折磨谢晚了。
他揣度世间那些高位者人心的能力,也和顾留白一样准。
谢晚这事情一出来,他就瞬间明白了长孙氏、裴氏和皇帝在其中的钩心斗角。
裴氏档次最低,没想着要怎么样,就是尽可能保住自己在帝国之中的地位,尽可能的不让皇帝太过削弱自己的兵权。
长孙氏一石二鸟,既消磨皇帝手下权臣的实力,又要控制皇帝蓬勃的野心。
皇帝的弯弯道道也瞒不过五皇子。
黑沙瓦这件事皇帝没有顺水推舟?
他估摸着再过两三个月,皇帝用黑沙瓦这件事会做什么文章就看得出来了。
他这个父皇的心肠硬得很。
拿一百具以上的玄甲来做事情,这不是和牺牲一座小城一个样式的事情?
他现在最多只能让皇帝觉得他想通过裴云蕖结交绿眸,而绝对不能让皇帝知道,他已经和绿眸在一条船上。
皇子这种东西,大唐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他不信太子看不出这番算计。
从小他就知道太子也聪明得很。
但裴云蕖这是随口一语提醒梦中人,他惊觉太子和他最大的区别,就是太子会藏巧于拙。
他从来都只将自己的聪明展示很小的一部分。
而自己似乎演技有些浮夸,藏都藏不太住。
太过聪明,就给人予威胁感。
顾十五就明显做得比自己好太多。
顾十五在各个方面都贼聪明,但这人表现得就像是个小贼,让人觉得他没多厉害。
甚至还不相信他那么厉害,不相信他那么聪明!
他都不知道顾留白是怎么搞的,怎么就那么容易给人那种错觉。
这好像并不是年纪给人的错觉。
这怎么回事?
段红杏出现在了五皇子的身侧,看着显得心事重重的五皇子,她从袖中掏出一份名单塞了过去。
五皇子看了一眼名单上的那些名字,眉头微蹙:“这些幽州的世家子弟,都跟了出去,顾十五也并不拒绝?”
段红杏点了点头,道:“顾十五没管。”
五皇子微微蹙眉,道:“这些幽州世家子弟有些眼光不足为奇,但顾十五也不怕这些人不堪重用,看来这些人已经经过了他的挑选,之前必定是已经发生过一些事情。顾十五若是去长安,他也必定是要好好栽培这些幽州世家子弟的,看来我也必须和这些人有些交情才行。”
说完这些,他突然醒觉,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都提醒了你不要显得如此聪明,你还不悔改!”
段红杏经过阴十娘那一战之后,心情总是不佳,看着五皇子这般怪状,她忍不住就骂出声来,“你他娘的神经病啊,我不知道你聪明吗?你在我面前装什么逼啊?”
……
野石渡,一群等待过河的汉子目瞪口呆,旋即破口大骂。
那正要从对面过来揽生意的船老大目瞪口呆,他不知道当骂不当骂。
突然就跑过来一个年轻人,一下子把他的船给凿沉了,然后在他手里塞了个钱袋子。
当他掂了掂钱袋子的分量,眉开眼笑起来的时候,凿沉了他船的安知鹿已经遁入密林,开始拼命的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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