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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凉的雨水淅淅沥沥,虽是初夏,却似秋日阴凉。此时刚过子时,家家户户几乎都熄了灯沉沉睡去,只是偶有三两只野犬在不停狂吠,但没多久又都没了声儿。
杨府内外祥和安静,守夜的下人们一个两个的都在打哈欠,看似不动如山,实则早已在梦中与周公相会了。浓重的夜色中,一个黑影迅速翻上屋脊,随即又快步从瓦片上飞过,在确认某一间屋子是他的目标时,他从屋顶上跳下来,悄悄落在了隐秘的墙根处。
他的身体紧贴着墙壁,以最快的速度溜到一扇窗下,跟着戳洞,吹迷香,动作一气呵成。等时间差不多了,他便从窗户翻身进去。
外面雨势渐大,他悄悄潜伏到床边,借着微弱的烛光将一根特制的毒针刺入杨孝德的胸膛,只听杨孝德闷哼一声,毒素很快侵入他的五脏六腑,黑衣人算准了时间迅速封住他的穴位,不到片刻,杨孝德便气绝身亡。
呵,用这种法子杀了他,真是便宜他了。
杀完人,这人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选择留下来翻箱倒柜,如此奢华的寝房怎可能没有首饰珠宝呢。果然,在妆奁台的下方匣子里,装了不少金灿灿的好货,但并没有他最想要的东西。
不巧,他正大肆搜刮时,那杨孝德的妾室竟突然醒了过来,她的指尖察觉到异状,茫然睁开眼去瞧,待她发现杨孝德嘴唇发紫,毫无呼吸时,她顿时吓得从床上坐起大喊大叫。
“啊!杀人了,杀人了!!来人!快来人啊!”
虽然黑衣人没料到这小妾会突然醒过来,但他没在意,大肆搜刮了一番,他麻利的把所有金银珠宝打包好往身上一背,直接翻窗跳了出去。
另一边,更夫张大桥身披蓑衣一手拿着锣,一手拿着竹梆子走街串巷的打更。今天他儿子店里的生意好,多赚了几个铜板,一家人高兴,他自己呢小酌一口。虽说喝了酒,可他脑子清醒的很,尤其是这雨夜的凉意,冰冷刺骨,更加没有困意了。
张大桥不禁埋怨道:“这鬼天气真是讨人嫌的很!也不晓得啥时候才能放晴!”
忽然一阵风从他身后袭来,张大桥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他总感觉刚才有什么东西从身边经过,他不敢往深了想,准备巡完最后一条街便要回去睡觉了,哪知这时听见远处有人大喊大叫。
“有刺客!快抓刺客!”
张大桥惊了一下,他怕自己是听岔了,伸头张望了下声音的来源处,正疑惑:那不是杨府的方向吗?该不会……
不一会儿从前面那头跑过来一队官兵,张大桥心想应该是真出事了。
他没有吓得四处乱跑,乖乖站在原地等人来问话。
来人是他的熟人——巡城营小队队长徐山,他火急火燎过来追问:“老张,你刚才可曾看到有什么可疑的人过来?”
“害,别说人了,这雨天连条猫儿狗儿的都没见着。”张大桥给了个眼神,反问:“怎的,杨府闹贼?”
“别瞎打听,你留意着点,若是看见了生面孔,行踪怪异的,老规矩通知我,知道了没!”
“行行行,我记着了!”张大桥拍了两下徐山的肩膀。
等人都走了,张大桥赶紧掉头走,徐山官不算小,看他表情那么凝重就知道今天这事儿不小,小偷小摸根本不叫事,怕是出了人命案子。
话虽如此,张大桥心里还是十分欣喜的,死得这人是临沭县的县太爷,鱼肉乡里,无恶不作。大家表面上对他恭恭敬敬,但心里巴不得他下地狱!
“哎呀太好了,这狗官终于死了……也不知是哪路神仙爷爷杀了这畜生,哎呦回去赶紧摆贡品拜一拜!”张大桥刚走没多远,一个黑衣人从暗中窜了出来,还拿匕首架在他脖子上。
张大桥哪里经历过这场面,吓得紧闭双眼,也不敢乱动,“英雄饶命,我张大桥只是个穷打更的,您要多少钱您说就是,可千万别杀我啊!”
“想活命的话,别乱说话。”
这声音似男似女,说是男人吧,娘了吧唧的,说是女人,可声音又粗了些,张大桥一时也拿不准,不过眼下最紧要的是保命。
“别杀我别杀我,我什么都听您的!”
“前面带路,去你家。”
“好好好,您这边请!”张大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颤颤巍巍转过身在前面带路,生怕哪一步走错了,身首分家。
到了城门,守城的士兵看见他们俩,觉得十分可疑,上前来拦住了去路,斗笠下的双眸微微眯起,他悄悄把手放在了腰上的皮质小包,随时准备闯出去。
这张大桥刻意放在前面,好像在给黑衣人打掩护似的,顺手递了点碎银子给那士兵,“哎呦大人辛苦了,这天下着雨呢还在守城,一点小意思给大人您买点小酒喝喝,暖暖身。”
士兵凑近了些才看清张大桥的脸,表情瞬间转变,“哦呦是你啊张大桥,下着雨看不清,怎么这么早就回家?还没到时辰呢吧?”
“害,刚才碰着徐山了,正抓贼呢,叫我先跟我儿子回去。”张大桥故作轻松地在黑衣人肩上拍了两下。
“哦,原来是你家小文啊,平日里不是话最多吗,怎么今天这么安静?”那士兵有意接近。
黑衣人下意识后退两步,好在张大桥反应快,用“得了伤寒”这个借口蒙混过关,那士兵一听是伤寒,马上离得远远的,生怕自己被传染了。
出了城门,二人渐行渐远,黑衣人忍不住回头看了两眼,他松了口气,这一趟总算有惊无险。
不一会儿二人回到张大桥住处,正碰上他媳妇生火做饭,见着张大桥领了个一身黑还戴着斗笠的年轻人,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张大桥先开了口:“老婆子,这是徐山的朋友,连夜从外乡来的,托咱照顾一下。”
张大娘半懵半懂,忙应声:“哎哎好,那我去地窖里拿点腊肉和酒来。”
“不必麻烦,给间住房就是。”他打量四周,破旧的瓦房,屋顶有些地方用干草铺着,院子不大,有一口井,还有一处用篱笆围起来的鸡窝。夫妇俩穿的衣服也是灰扑扑的,补丁也有好几个,这张大桥倒确实没说谎。
张大桥主动去倒了热茶给他,“家里清贫,没啥好招待英雄的,先喝口热乎的茶暖暖身吧。”
“有没有干净衣服?”他下意识摸摸左臂,声音也比先前要虚弱些。
闻言,张大桥立即带着他往西边的小屋子去,那原本是他儿子住的地方,后来儿子娶了亲又做了生意,便搬出去了。
“英雄,你在此稍候,我这去给你拿。”
张大桥速度倒快,才一会儿功夫便拿来了衣服,“天气凉,热粥热菜马上好,您先在这儿休息,好了叫您。”
“有劳了。”
张大桥很有眼色,没多待马上关门出去了。
外面的雨始终不停,但却有一种令人安心的奇妙感觉,他也终于放下戒备摘掉了斗笠,微弱的烛火映照着他清秀的侧脸,即使未着半点红妆,也难掩姿色。
有谁会想到,刺杀县令的杀手竟会是个姑娘,更不会有人想到她会是馥郁山庄上官明昼培养出来的人——顾飞雪,她最擅暗器和短刃。
她将头发重新挽好,换上干净的衣服,为了更好的保护自己,她一直佯装成男子,从穿衣打扮和说话做事,尽量贴合男人。
她思量再三,忍痛割爱从包袱里拿出来两支不太喜欢的发簪放在了桌子上,就当是报答这张大桥的收留之恩。
而就在她准备打开房门的刹那,一把刀从外面直勾勾插进来,险些刺瞎了她的眼睛。她不慌不忙反手拿上包袱准备破窗逃离,只是没想到这里也有人埋伏。
五六把长枪狠狠砸下来,她顾不上擦被雨水打湿的眼睛,抬手用匕首迎击,兵器碰撞的声音又惹来更多的官兵,她可不想被这些人拖住,击退一波人后,她借力使力踩着杂物墙壁飞上屋顶。
“没完没了,让你们尝尝迷魂烟的味道。”她抬手发射出两枚硕大的铁圆珠子,砸到地上的瞬间,这铁珠子释放出白色的迷烟,扰乱了这些官兵的视线,她这才有机会脱身。
“可恶,让这贼子跑了!”徐山气又气又急。
张大桥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过来回话:“哎哟我说徐老弟,我就说等他把粥喝完再抓人,您这非得带兵硬闯。”
“看来这贼子是个硬茬,”徐山眉头紧锁,觉着这事不一般,细细思索道:“应该是严格训出来的杀手,就算你把下了药的粥给他喝,他也未必会上当。”
“这么厉害?”张大桥双目瞪大,低声询问:“会是什么人?”
“没准是……十绝宗。”
顾飞雪一路行至一座破落的土地庙,好在她提前做了准备,此地与乱葬岗较近,人迹罕至,是个藏身的绝佳处所。她推开门进去,将事先准备的干柴干草堆在一起,可正要点火时,忽然一股阴风吹进来,吹灭了她的火折子。
糟了,有人埋伏。
她悄悄从腰间摸出来两枚暗器,伺机而动。
然则,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从外面杀进来,她心想难道是自己多心了?
“呵呵呵,看看你这紧张的样子,还真挺像只小猫儿的。”媚而柔的女声从身后石像头顶传来,她听到声音立即朝那里掷出两枚锥心刺,可结果只有铁器碰撞掉落地上的声音,那女子毫发未损。
此女一身红衣罗裙,梳飞天髻,戴金银珠钗,那手腕上的红玛瑙镯更是衬得她肌肤胜若白雪,这样一身打扮实与这破落的土地庙格格不入。
“是你?你来这儿做什么?”
女子指尖缠绕着发丝玩弄,轻笑着说:“自然是来看看,你有没有被人杀掉咯。”
“你跟踪我。”顾飞雪的眉峰微微一挑,脸色愈发不悦。
“别太自以为是了,你只不过是顾小琳捡回来的野丫头,何德何能值得本姑娘在意?”冷素心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顾飞雪的脸,忽然妩媚一笑:“不过,你也不是什么优点都没有,至少,长了一副好皮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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