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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底盛着汹涌的爱意,也带着无尽的悲伤,小心翼翼地包裹着他,又桎梏着他。
纪阮莫名有些心疼。
他正想说些什么。
只是刚开口,就再次被他打断。
“我知道,阿阮,你恨我当时在皇家别院利用你强迫你,那时是我的错,我是你的噩梦,那时我不懂这些感情,也不会退让。”
“从小我就没有家人,裴盈将我送去军营时,我不过六岁,我学到的第一课便是想要什么,自己夺。”
“没人教过我怎么爱人。”
“阿阮,你教教我好不好?”
“裴衍......”
看着他渐渐蓄满水雾的黑眸,纪阮喉咙很涩,有些哽咽。
再也说不出任何冷漠无情的话。
尤其看见裴衍的眼,曾经他黑眸如墨,像是看不见底的深渊,虽然宠着他惯着他,可总给人一种被老虎盯上的侵略感。
现在不一样了。
裴衍的眼眸中盛满了爱意。
像是拨开云雾的夜,细碎的水雾是漫天的星,只倒映着他心中的月亮。
纪阮头一次觉得,裴衍真诚。
真诚到他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他只能抬手捂住了他的眼,嗓音很轻,
“等你伤好再说吧。”
掌心被男人颤抖下眨的鸦羽刮过,有些痒。
几下后,才响起男人紧张的声音。
“那这期间,你会陪着我吗?”
“嗯,如今大家都在休养生息,刚刚顾将军在门外已经托我照顾你,我答应了他,不好食言。”
纪阮随便胡诌了个借口。
“那也好。”
裴衍虚弱地耷拉着眼。
像是强撑着露出一抹笑似的,冲着纪阮苍白扯了扯唇。
纪阮只觉得掌心更痒了。
连忙松开了手。
“好了,你先休息吧,我去给你熬药。”
刚起身。
就被男人小心翼翼扯住了袖子。
“你还回来吗?”
“嗯。”
纪阮闷声应完,腕间的手才松开。
【叮!反派当前黑化值5%。】
*
在中辰的半月。
纪阮几乎没怎么离开他身边。
按照平时,以裴衍骨子里的性情,怎么也会软磨硬泡地求他原谅。
但好几天过去了。
裴衍愣是没提过挽留他的话,仿佛将那天他说的尊重践行了个彻底,甚至乖巧的很。
让吃药就吃药。
让穿衣就穿衣。
半点反抗和怨言都没有。
平静的日子又过了半月,城中又恢复了一派辉煌的景象。
不过纪阮却忽然觉得有些蹊跷。
只因为裴衍的伤都养了一个多月,却丝毫没有见好的样子。
这天。
纪阮拿着金疮药坐在榻边。
看着他的眼神有些莫名烦躁,“这伤怎么迟迟不见好,真不知道陛下那天豁出命去要捡回来的东西到底有多重要,看这胸口的刀伤,但凡在偏几寸,陛下就没命了。”
他不停埋怨着。
拆下伤布看见翻出的鲜红血肉,小心翼翼地将药膏和药草敷了上去,眉头也跟着紧皱。
他现在都想不明白。
到底是什么东西,重要到他连命都不要了。
偏偏顾老将军也模模糊糊说没看清。
冷白如玉的指尖挑着最后一圈绷带绑好,抬眸,正对上头顶灼灼的视线。
“很重要。”
听着。
纪阮心里很不是滋味。
难道是别人送他的什么礼物?
想着,他不悦地瘪了瘪嘴,
“莫不是哪家小娘子送的啊,陛下真是好福气,不过战场之上还是命比较重要。”
话音落下。
裴衍明显一愣。
“小娘子?”
须臾,他好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微怔的黑眸盈上笑意。
“阿阮是在吃醋?”
“......没有。”
“嘶。”
纪阮给他穿外衣时,故意碰了碰他的伤口。
“要是陛下有了小娘子,草民定会放上十天的烟花为陛下庆祝,终于想开了。”
少年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浅灰的桃花眸间染上些不耐烦。
“好了,我先退下了,不影响陛下思念远在京都的爱妃。”
他刚起身。
手腕就被抓住。
“别走,我开玩笑的。”、
“呵呵,真好笑,陛下可以放手了吗?”
他挥开裴衍的手。
却又瞬间被他一个用力,扯进了怀里。
“没有小娘子,只有你,只有阿阮。”
男人低沉的语调深情。
可纪阮明显不信,满眼质疑。
“陛下别开玩笑了,若是有妻儿了,就不该朝三暮四,不要因为一时的欢愉就忘记自己的责任,这样会让那人伤心的吧?”
“草民没有横刀夺爱的爱好。”
少年眉头蹙的更深。
双手掰着环在腰间的大掌。
“嘶。”
身后的人却痛哼一声。
几乎同时,纪阮立马停下了动作。
刚开口,腰间就撤下去一只手。
裴衍往后一掏,才从枕头下掏出一枚金梨花印的玉佩。
“这个是当初阿阮忘记带走的。”
“你用过的东西我都留着,阿阮不肯回来,我总要留些东西做念想,而且,只有闻着阿阮的味道,我才能睡着,阿阮别生气了好不好?”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用脸蹭着他的后背。
像撒娇的大狗狗似的。
纪阮听完他的话,耳根不自觉有些发烫。
他抿了抿唇。
“......裴衍,你话变多了。”
“嗯,因为不知道阿阮会在我身边多久,我还有很多很多话,总也说不完,见一面少一面,我想把很多很多话都说给阿阮听。”
纪阮坐在他怀中。
闻言愣了会儿。
裴衍确实不一样了,小情话一套套的。
会服软,会示弱,会怜惜人了。
沉默了不过半秒。
纪阮才闷闷出声,“你话太多了,留着以后说吧。”
几秒后,裴衍才反应过来,眼眸中的失落烟消云散,立刻盈上吃惊的神色。
“阿阮的意思是......”
“行了,你的伤口又崩开了,我刚给你换的药,陛下是在故意折磨我么?”
男人话还没说完,就被纪阮打断。
他视线余光瞥见裴衍胸口中衣上渗出的血迹,瞬间拿起一旁还没用完的金疮药。
上完药后。
纪阮红着耳朵走出了暗室。
不过他走到半路又悄悄放轻脚步回去。
果不其然。
裴衍攥着拳头狠狠戳向自己的胸口,眼看着血迹再次渗出,他才露出苍白的笑来。
就在此刻。
拐角的阴影中缓缓走出一个身影。
“你这是在做什么?”
——————
——
【疯批孽徒总想欺师灭祖(56)】
“你这是在做什么?”
空气顿时安静下来。
四目相对。
裴衍勾着腰,脸色更加苍白,唇瓣边的笑意放大了些许,脸上半点被发现的慌乱都没有。
“阿阮来了啊。”
男人说完。
又转头慢条斯理系上了衣带。
“你为什么要这样弄自己的伤口?好不容易才有了些起色,你这样什么时候才能痊愈?”
纪阮紧蹙着眉头。
这段时间的疑问渐渐被解开。
就说他的伤怎么一直不见好,刚刚有起色,便又开始加重。
原来都是他自己弄的。
果然。
即使裴衍在眼前处处退让,但骨子里的偏执疯癫根本没消磨掉。
纪阮气性上来了。
几下挥开了他的手,解开衣带又重新上了遍药。
“你有必要这样么?有话不能直说?”
埋怨声接连响起。
裴衍眉眼间的笑意加深。
“我只是想和阿阮多待一会儿。”
他说的坦诚。
胸口的血迹渗透了中衣,男人却仿佛丝毫不知疼痛。
目不转睛地盯着少年的侧脸看。
似乎要将他的样子刻进脑海中,怕移开一眼,这个人就会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我气的不是你骗我,而是你自作主张伤害自己。”
“有话就不能好好说么?”
纪阮一点点褪去他的衣裳,给他披上了新的衣服。
语气无奈又怨气深重。
“我说了,阿阮就会留下么,可阿阮恨我厌我,我怕我说了,你会更加远离我。”
“我不想失去你,阿阮,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留下你。”
他此刻像个无措的孩子。
那双谋略深邃的黑眸间第一次露出清澈的疑惑。
霎时看的纪阮有些心软。
他最后系好他的腰带,才站起身来。
“别胡闹了,裴衍,你总要好起来,你还有很多要处理的事,朝堂上下全都在提心吊胆地挂念着你,中辰各将领也在等着你痊愈,你别再任性了。”
“你要是在这样伤害自己,我现在就走,一刻也不多留。”
话音落下。
裴衍立马拉住了他的袖子。
仿佛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会像蝴蝶一样消失不见。
“别走,
我会好好养伤。”
他收拢笑意,满眼慌乱。
烛光摇曳在少年清秀的侧脸上,蝶翼般的鸦羽根根分明,甚至有流光在他眼眸间闪过。
纪阮抿了抿唇。
“我不走。”
“你先好好休息,我去处理了这些血衣。”
*
傍晚的天云橘红倒光,
将军府后院的小路边绿草如茵。
纪阮抱着沾了血的衣服刚出拱门,就看见路边柳树下来回踱步的身影,是敖青。
面容间尽是担忧。
难道是出什么事了?
纪阮立马想到,如今让敖青头疼的事情,无非就是裴衍历劫成神的事,定然跟这个有关系。
想着。
他立马迎上前去。
“敖青,你不是在南城吗?怎么突然来这儿了?”
甫一响起他的声音,男人瞬间转过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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