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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急头白脸的追一个破公交车干啥?”二胖实在理解不了。而郝白却无意间发现,“移动烽火台”走后留下的一地零件中,赫然还有一把刀——一看就是楚鹿乡出产的刀。
几个小年轻这才看见,黑雾中还站着一胖一瘦两个人——瘦子手中还拎着一把明晃晃的刀。而郝白之所以不问,是因为郝白素知老秋的作风,心中早对这几个小年轻的身份作出了基本判断:第一,他们是斜街某家“旅馆”的打手,老秋在人家那里爽到了位,但钱没有给到位,于是被一路追赶;第二,他们是斜街某家“赌馆”的打手,老秋在人家那里输了太多,或者抽了老千,在赖账中赖皮,在赖皮中赖账,于是被一路追赶;第三,他们是斜街某家“仙人跳”的打手,老秋在人家那里上当上套,人家付出了货真价实的人力成本,结果老秋没钱,于是被一路追赶。
领头的一个小年轻,脸长如驴,斜着眼上下打量郝白和二胖,以及郝白手中的刀,嘱咐同伴当心:“大半夜的,出现在这条斜街上的,多半不是什么好人!”郝白心说,这话按理说倒是没毛病,斜街上盛产四大类男人,分别是嫖客、赌棍、贼盗、匪徒,确实没有善类,但驴脸这么说,针对性确实太强,于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地进行反怼:“有道理!大半夜的,出现在斜街上的,多半不是什么好人!”
“知道老子是什么人吗?”驴脸听出话音,怒声质问。
“老子管你是什么人!”二胖不由分说,也不用郝白提刀助阵,提起砂锅大的拳头,一拳忽在驴脸的脸上,驴脸吃痛大喊,同伴上来助阵,都被二胖一拳一个打倒,驴脸赶紧告饶:“大哥大哥,我们错了,别打了,别打了。”二胖满脸不屑,冷嘲热讽进行调侃:“你们这个身手让我怎么说!没事儿还得练啊!要不现在市场竞争这么激烈,就这两下子,怎么给人家看家护院啊!”
“我们不在斜街上混。”驴脸的颧骨被打得高高肿起,一时更像驴了。二胖好奇:“那你们在哪混啊?”
“我们是环保执法队的。”驴脸的回答掷地有声。
此时,郝白忽然想起,自家的主子郝县长,正是主管环保工作的县领导。想到这一节,再看驴脸等一干人,就像看自家的护院家丁一样倍感亲切。
驴脸见郝白脸上忽然出现了慈祥的表情,忽然想起只顾着挨打了,还没有弄清楚这两个人的真实身份,琢磨着如何套套话,试探着问道:“不知道二位兄弟在哪高就呀?”说完又怕郝白看出来小心思,又赶紧补了一句:“不管是挖矿、开厂还是开店,环保这方方面面的咱都熟,有什么用得着兄弟的地方,尽管吩咐。”
郝白还没有答话,二胖先替他拽起来,一指郝白:“我们是县里的。这位,是我们政府的‘郝领导,直接给郝县长搞服务的。郝县长知道吧?是你们环保局的顶头上司。这样说吧,就是你们局长来了,见了郝领导,也得尊称一声‘郝领导,懂吗?”
二胖一番话唬得驴脸等人一惊一乍,顾不得自己鼻青脸肿,忙问二胖刚才出手打人,有没有伤到领导的拳头。驴脸还怕自己兄弟几人办事不力,再被郝白捅到上峰那里,表示马上要集结队伍,将功补过,一定将“移动烽火台”捉拿归案,必定不辱使命,一雪前耻。
郝白有心放老秋一马,心念一动,脸上表情由看待家丁的慈祥转换为谆谆教导的慈父,向驴脸等人训话:“不急啊不急。环保工作事关国计民生,是系统工程,百年大计。”郝白顿了顿,开始阐述:“什么是‘系统工程?就是说要全面考量,不能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见个公交车冒黑烟就满地追着跑。什么是‘百年大计,就是说要从长计议,不能急于求成,而是要保持历史耐心,稳扎稳打,循序渐进,抓住事物的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不可只抓一点、不及其余——抓住一个公交车,也不解决什么问题啊。伟人有句诗说得好啊,‘风物长宜放眼量啊!”
郝白一番话,不仅在客观上为老秋的逃跑争取了时间,更是让驴脸一干人频频点头、连连称是,纷纷表示果然一级有一级的水平,让我辈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听明白的部分我们要反复咀嚼、反刍消化,没听明白的部分我们要原原本本带回去潜心研究、学深吃透、参禅悟道,一定不辜负郝领导的苦口婆心和良苦用心。
郝白为了让驴脸们安心,表示一定要将我县环保队伍深夜加班、严格执法的爱岗敬业典型事迹原原本本向县领导汇报、县县政府报告,如果全县各单位各部门都拿出这样的工作激情和干事热情,那么革命早就成功了、理想早就实现了。
驴脸等人闻言大喜,感激涕零,洒泪而别。
刚把驴脸等人打发走,角落里又跳将出来两个青年。看着阴魂不散的环保卫士,大半夜的劳神劳力,郝白虽然有刀,但打算以文化之,二胖手无寸铁,但准备以武镇之,两个青年当即表示我们不是公而忘私的执法人员,我们就是单纯的追债讨债。
二胖说我看你们不是来讨债而是来讨打的,提起砂锅大的拳头就要开打。
二人赶紧解释,自称是斜街深处阊门暗馆的资深工作人员,老主顾老秋在他们那的温柔乡里及时行乐,但没有及时付钱,不知道听到什么风声,慌里慌张地提上裤子就跑。刚才经过电话联系,老秋说他有一高一瘦两位挚友,此时此刻就在斜街上站着,由他们代为结账。
二胖大骂老秋以怨报德,道德水准简直连我都不如。郝白奇怪既然老秋是相熟的老主顾,为什么不先记到账上,随后一并了结,非得要半夜追讨,让斜街的夜凉更添了人情的薄凉——郝白近来读了几篇董桥的文章,值此夜色如水的情景就情不自禁而流露出来。
二人表示兄弟这话确实言之有理。本店经营多年,主打的就是物美价廉、格局大气,特别是老板平时一再教导我们,要放长线、钓大鱼,风物长宜放眼量。老秋作为一条长期而稳定的大鱼老鱼,别说偶然欠账,就是白嫖一回也未尝不可,但是老秋跑得惊慌失措,跑得雷厉风行,跑得不言而喻,跑得意味深长,搅得一众恩客心绪不宁,内分泌紊乱,先在心理上分心,后在生理上分身,好像一瞬间听到了警笛,看到了警车,终于由胡思乱想转化为不妙联想,于是有样儿学样儿,纷纷学作老秋提上裤子就跑,温柔乡瞬间为之一空。
老秋以一己之力,搅黄一夜生意,老板再大度也大不起来,要求老秋打折赔偿。“打折赔偿”有两层含义,一是老板宽仁,准许老秋不必全照原价赔偿,可以友情打折;二是如果老秋死不认账、拒绝赔偿,那么老板就要派遣特别力量誓将老秋打折——或者大腿,或者胳膊,任选其一。
“搞什么名堂!”
郝白脸上不动声色,心中自有盘算,一边询价砍价和那二人周旋,一边暗嘱二胖呼叫志超。不多时,志超亲率若干警力兄弟,便衣而来,制服而去。可怜这二人还正在为完成老板之命而沾沾自喜,还盘算着自己能从中渔利多少,还没有憧憬过瘾,就被便衣警察当场擒获。
“搞什么名堂!”
二人初时极力抵赖,不防郝白掏出手机,一键播放,刚才的对话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播放出来,二人大骂郝白心机深刻,不得好死,诅咒郝白下半生的下半身一蹶不振。志超略施手段,二人审时度势,和盘托出,第一时间接受招安做了污点证人,引着志超等人去查抄老窝,举证老板。
半夜三更郝白不想再回腌?难捱的小旅馆,也不便回家搅扰,又嫌网吧太吵、足疗太贵,于是带着刀返回机关宿舍,倒头就睡。第二天上班,郝白坐到食堂吃早饭,大师傅和配菜小工正在讲昨夜警方夜袭斜街的新闻,大师傅心有余悸地感叹:“幸好为师跑得快,不然今早谁炒菜?”郝白座到办公室看报纸,各位同仁正在相互交流昨夜斜街被端的特大号外,志超等人的临时出动起到了杀一儆百的连锁反应——一店被查,整街炸锅,纷纷温柔逐客,来日方长。斜街的四大产物:嫖客、赌棍、贼盗、匪徒,都从大大小小的门户、窗户里出来,在不宽的斜街上摩肩接踵了一会儿,又都纷纷消失不见。郝白坐到会议室翻材料,几位局长正在一起暗骂公安局做事滴水不漏,查抄斜街这么大的动作,事先竟未透出一点风声。斜街这等低端场所局长们虽然自重身份有心无胆极少涉足,但局长们的司机们、跟班们、小弟们、妹夫们、小舅子们去的还是大有人在,昨夜都在胜利大逃亡后发来幽怨的埋怨信息,嫌局长们事先也不通知一声,造成如此的被动。
上午郝副县长临时安排召开一个紧急会,会议通知下的又快又硬,严肃地严令所有与会人员九点务必准时到达,谁也不能迟到,就差把“失期当斩”这几个字印到通知里了。但大家干等到了十点,郝县长还没有出现。郝白无聊刷着手机,斜街被端的短视频一个接一个,都在歌颂政府果断出手,铲除社会毒瘤,如果能再接再厉、一鼓作气把城河里的凤归巢里也一并铲除,那就更好了。内容大同小异,千篇一律,郝白看得应接不暇,审美疲劳。环保局的局长吴长风,前后看了又看,悄声说道:“郝县长昨晚不会是去斜街体验生活了吧?”众局长闻言一愣,相顾窃笑。
“说什么呢,这么高兴?”郝县长推门进来。
郝白偷眼打量郝县长,郝县长脸上只有加班的疲惫,没有纵欲的乏累,没有倦怠的宿醉,更没有被午夜提审的狼狈。
“这会儿在我面前笑就算了,到了书记县长跟前,可不敢笑啊。”郝县长说的严肃,众局长也都正襟危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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