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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器稍稍抬起下巴,俯视着拓拉:“我是唯独对站在这里的你,有意见。”
“在踏入我的视野里之前,你就很清楚,只凭你,这必定会是一场苦战。”
“可即便如此,你依然没有选择一上来就全力以赴。”
“你甚至不愿意用自己的身体,去验证一次自己的猜想。”
“你甚至,还觉得自己有资格藏一手”
郑器的声音很平静,与那副面无表情的姿态很相称。
他的瞳孔里,倒映着严阵以待的拓拉。
“玩够了吧?拓拉。”
“玩……”
拓拉沉声:“你说,玩?”
“你说,玩?!”
年轻的梦魇怒吼了起来。
但比起被轻视的愤怒,他的吼声中,却仿佛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哭腔。
要去比喻的话……
对,就好比是热恋中的人,被自己的恋人所误会,被恋人无端指责的时候,无论以往那人是个多么理智的类型,在热恋中都容易失去平常心,变得歇斯底里一般。
拓拉猛然扑向了郑器,轮转的大刀带着连金铁都能一刀两断的威势,直朝着郑器的咽喉斩去——
“嘭!”
然而,在刀锋触及到郑器的脖颈之前,那沉重的巨拳,先一步命中了拓拉的面门。
闷声炸响,人影倒飞。
“别太看得起自己了。”
瞧着倒飞出数米后,在地上翻滚了两圈才勉强靠着手中大刀扎稳身形的拓拉,郑器缓缓收回左拳。
“我原是把这当作一场【修行】。”
“比赛?决斗?现在的你甚至不配和我打一架。”
“怎么,你的意思是,你现在连【修行】都不肯做,只想拉着我玩一场儿戏吗?”
“你是顽童吗?拓拉。”
“……”
撑着大刀,拓拉有些颤颤巍巍的站起身。
他的头盔,在郑器留情了的拳头下,没有完全粉碎。
但那细小的裂痕,在猩红色的金属表面上已然清晰可见。
多半,再有一拳,再有哪怕是如刚刚那样“儿戏”般的一拳,就足以将之击碎了。
颅腔内的晕眩感也好,面颊,不,乃至是整个颅骨上传递来的痛楚也罢,此时此刻,都不及拓拉内心里翻滚的情绪来得激烈。
被留情了。
被关怀了。
承受了这一拳的拓拉,用自己的身体理解了一件事。
毫无疑问……
我这是,被自以为本该是要拼尽全力厮杀的对手怜悯了。
儿戏……
拓拉深吸了一口气。
“郑器,你为了什么而战?”
“……唉。”
郑器叹了口气。
“拓拉,你知道为什么狄开俄波利斯也好,我也好,都从不把你当成对手吗?”
“……”
“以为没啥计划,只要去做的话,就能成就一些事情?”
“虽然已有了会败北的预感,可在自认是对手的人面前还是不小心的虚张声势,而且,不仅希望能够被免于瞬杀——甚至还在期待别人的支持。”
“玛嘉烈是个温柔的人。”
他抬起头,看了看夜空:“这个时间,小鬼早该回家睡觉了。”
“……”
拓拉无言。
但他用行动,表达了自己此刻。
被看穿,被一针见血,年轻的梦魇此刻所能采取的行动,就只有如此了。
“呃!”
莫布打了个冷颤:“又、又来了!怎么回事?!逐魇骑士依旧没有吸取——呃?”
赶忙按下了麦克风的收音开关,莫布转头看向了从裁判席跑过来的工作人员。
“啊?这、认真的?”
听到工作人员的话,他瞪着眼睛。
可得到了工作人员的肯定答复后,他也只能无奈的扯了扯嘴角,重新打开麦克风的收音。
“插播一条紧急内容,根据裁判组及骑士协会的深入研究,一致裁定拓拉选手所使用的法术技艺对观众席及其他非参赛骑士人员所造成的影响,属于【非损伤性】影响,类似于耀骑士法术会产生强光一样,并不完全适用于竞技规则限制范畴。”
“因此,今后对于逐魇骑士该类法术的使用,将不会判定为违规行为。”
这番话,莫布自己都觉得太牵强了。
但他能怎么办。
他就是个打工的。
所幸观众们怎么想,并不会干涉到此时此刻场内正在发生的事。
而郑器,也不会在意联合会的这些小动作。
他无所谓。
不,或许该说,这是正合他意。
能省去不少麻烦。
无形的力量扩散开来,伴随着拓拉踏步层叠的气浪向着四下翻滚。
紧接着,郑器耳畔,仿佛有某些声音由小及大。
在他眼前,似乎有某些景色,在逐渐清晰。
是哀嚎。
是怨景。
是那些,死在他手中的亡者。
他们在梦魇那天赋的血脉勾引下,恍如自地狱深处攀爬而出,要将郑器这个凶手也一并拽入无间炼狱之中般,怨气冲天。
恐惧。
年轻的梦魇,在试图操纵郑器的恐惧。
然而——
“呵。”
郑器笑出了声。
【呵……】
在他耳畔,一声嗤笑,轻而易举的倾轧过了那些层层叠叠的哀嚎。
【这个世界,未曾认识到我的存在,该让他们铭记……恐惧的源头了。】
火焰,自郑器的体表——
不,是从郑器的肉体深处,兀然迸发。
但是,那不是往常那般,璀璨且辉煌的金色烈火。
而是,幽邃且寂静的墨绿之焰。
这些火焰就那样依附在郑器体表熊熊燃烧,却未曾将郑器那一身齐整的礼服损坏分毫。
然而,从未被衣料包裹的位置,人们通过摄像机拍下的画面能够清楚的看见,有一道道细长的裂痕,如大树的枝丫一般,紧密的攀着郑器的皮肤四处延伸。
那些墨绿火焰,正是从这一道道裂痕中喷涌而出。
就连那总是古井无波的双眸,也正向外滚动着幽幽火光。
——而这,还只是绝大多数人能够看见的景色。
对拓拉而言……
对这一刻孤零零的直面着郑器的拓拉来说,他看到了更多。
——有什么东西,正从郑器的身体里向外攀爬而出。
巨大,冰冷、沉重,坚不可摧!
有某种,他在那间老酒吧里第一次见到郑器时,就有所察觉的东西,正在试图挣脱郑器的束缚。
是的。
这一刻,直视着那庞然大物的拓拉终于明白了。
在郑器的身体里,居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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